章进这位被江湖人称“石敢当”的豪杰,虽奋力抵抗,但终究不敌和珅那凌厉的刀法,被一刀砍中肩头,顿时鲜血如注,又被和珅补了一刀,惨死当场。
石双英这位无极门的杰出弟子,素有“鬼见愁”之名,此刻也在和珅的刀下左支右绌,身上已添数道伤口,他不顾胸前血迹斑斑,拼尽全身力气,双钩横扫而出,这一招“横扫千军”,带着排山倒海之势,仿若要将眼前的一切敌人都碾碎。
然而,穆铁阿这位镶黄旗骑兵主将,同样不是泛泛之辈。他手中铁剑寒光一闪,使出“大漠孤烟”这一绝招。剑与钩相交,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火星四溅中,卫春华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中铁钩竟被生生震得脱手而出。穆铁阿趁胜追击,铁剑如毒蛇出洞,瞬间刺穿了卫春华的小腹。
卫春华瞪大双眼,脸上满是不甘与忿怒。
他想要伸手抓住穆铁阿,却因伤势过重,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他的身体缓缓倒下,倒在了这片他曾为之浴血奋战的草原之上,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临死前,他拼尽最后力气将铁钩掷出,直取苏赫巴鲁面门,但是,铁钩并没有击中苏赫巴鲁。
攸宁借和珅杀向陈家洛之时,趁机抱着喀丝丽跃上战马,“金乌刀法”的刀光逼退众人。
陈家洛挥剑欲追,却见卫年华的离别钩划出凄美弧线,钩尖专取他咽喉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霍青桐的软鞭如灵蛇般缠住离别钩,她月白色衣衫沾满尘土,腰间翠羽黄衫却依旧鲜亮如初:“陈家洛!带着兄弟们走!”
暮色渐浓,草原上尸横遍野。陈家洛望着攸宁远去的方向,怀中的玉瓶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喀丝丽的泪水滴在瓶身的画像上,晕开了那幅让乾隆魂牵梦绕的容颜。远处,和珅的弯刀还在滴血,苏赫巴鲁的雁翎刀挑着红花会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草原上的血腥味混着晚风,愈发浓烈,弥漫在每一个红花会群雄的鼻尖,刺痛着他们的心。蒋四根的尸体横陈在地,鲜血渗入草原,染红了一片青草,也染红了众人的双眼。
“不能再这样任他们宰割!”徐天宏拄着铁拐,铁拐深深插入泥土中,青筋在他的额头上暴起,眼中满是悲愤与不甘。他环顾四周,看着兄弟们身上的伤痕,看着那些倒下的兄弟,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无尘道长单臂握着断剑,剑身上的血迹尚未干涸,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他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与愤怒:“白振虽死,但狗贼们还没完!今日之仇,他日必报!”那声音在草原上空回荡,惊起一群夜鸟,扑棱棱地飞向远方。
陈家洛转身面向群雄,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人:“兄弟们,清廷狗贼如此嚣张,我们若就此退缩,不仅对不起死去的兄弟,更对不起天下受苦的百姓!我们红花会,自成立之日起,便以反清复明为己任,今日就算拼尽最后一人,也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侠义之心,不可动摇!”
“没错!与他们拼了!”卫春华握紧手中仅剩的半截双钩,双钩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他的脸上带着决然的神色。
常赫志、常伯志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双掌推出,黑沙掌力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他们齐声怒吼:“不杀光这些狗贼,誓不罢休!”
赵半山沉思片刻,从怀中掏出几枚飞燕银梭,目光坚定地说:“总舵主,我们不能硬拼。他们人多势众,又有精良的兵器和盔甲。我们需得智取,先摸清他们的部署,再伺机而动。”
陈家洛微微点头,沉声道:“赵三哥所言极是。徐兄,你速派兄弟去探查九门提督苏赫巴鲁、镶黄旗骑兵主将穆铁阿等人的营地位置与兵力部署;无尘道长、卫春华,你们带领兄弟们在附近设下埋伏,以防他们再次突袭;赵三哥,你与骆冰、文泰来负责保护受伤的兄弟,寻找安全之地暂时休整。”
众人领命,迅速行动起来。
徐天宏挑选了几名轻功高强、机灵聪慧的弟子,低声嘱咐几句后,他们便如夜枭般消失在草原的夜色中。无尘道长和卫春华则带着一众兄弟,手持兵器,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在通往红花会临时营地的要道两旁埋伏起来。他们有的藏在草丛中,有的躲在土丘后,屏住呼吸,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赵半山、骆冰和文泰来护送着受伤的兄弟,朝着草原深处行进。骆冰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一边时不时地回头望向战场的方向,眼中满是担忧。
文泰来虽然身上有伤,但仍强撑着精神,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为众人开路。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缓缓浸透草原。
陈家洛立在敖包顶端,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斜斜地投在枯黄的草甸上。远处清廷营地的灯火如同流萤,明明灭灭间,隐约传来丝竹之声与士卒的哄笑。
他摩挲着软剑上的缠藤纹,那是霍青桐亲手所编,此刻却刺得掌心生疼。
“总舵主!”探路弟子跌跌撞撞扑来,斗篷沾满夜露,“苏赫巴鲁的车队载着三十辆粮车,穆铁阿的铁骑护送,和珅亲自押运!车上……车上全是送往回部的金珠绸缎!”
这句话仿若惊雷劈在头顶。陈家洛只觉天旋地转,喉间腥甜翻涌,软剑“当啷”坠地。
他踉跄着扶住敖包的经幡,褪色的布条在风中猎猎作响,恍惚间竟像是霍青桐的翠羽黄衫。
无尘道长的断剑“铮”地出鞘:“好个卑鄙狗皇帝!竟用这些俗物收买人心!”
徐天宏铁拐重重顿地,惊起一群沙鼠:“霍青桐姑娘向来深明大义,岂会……”
话未说完,骆冰已泣不成声:“四当家的伤还没好透,我们拼死拼活,难道就为了看回部投敌?”
她的鸳鸯刀在月光下划出银弧,却砍向了自己束发的红绳。
陈家洛躺在冰凉的草地上,望着流转的星河。脑海浮现乾隆那些与霍青桐在泰山之巅的缠绵低语,此刻都化作利刃剜着心。他喉间溢出一声苦笑:“狗皇帝没错……在这乱世,黄金白银确比侠义更重。”
黎明咬破夜幕时,草原上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三百回部骑兵如红云般席卷而来,霍青桐的青骢马冲在最前。
她的翠羽黄衫沾满风尘,眼角泪痕未干,却在晨光中凝成冰晶。
陈家洛望着她腰间那柄长剑,怔怔出神。
霍青桐勒住马缰,青骢马人立而起:“陈总舵主,放手吧!乾隆愿封喀丝丽为皇妃,免回部十年赋税,还……”
“住口!”无尘道长单臂震碎身旁石碑,“霍青桐,你竟要用妹妹的终身换荣华富贵?”他断剑直指天际,“当年你父亲战死沙场,难道就是为了今日的屈膝?”
霍青桐的嘴唇剧烈颤抖,指节捏得发白:“你以为我不知?可十万铁骑压境,回部老弱妇孺……”
她望向陈家洛,眼中闪过哀求,“陈总舵主,你我都明白,能够让老百姓过上平安幸福的生活,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最好的结局?”陈家洛缓缓拾起软剑,剑锋挑起一缕晨光,“霍青桐,你我曾经畅谈的江湖道义,在你眼中不过是儿戏?”他突然笑起来,笑声惊飞了草丛中的鹌鹑,“原来武林侠义,都抵不过黄金万两!”
骆冰突然甩出飞刀,钉入霍青桐马前的巨石:“亏我们还当你是女中豪杰!竟要把亲妹妹推进火坑!”
赵半山伸手欲拦,却见霍青桐翻身下马,跪坐在陈家洛面前。
她的银镯磕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以回部三百勇士的性命起誓,”她的声音哽咽,“只要你们退出江湖,我愿永世不见……”
陈家洛胸中翻涌的怒火突然化作无尽悲凉。“霍青桐,你可还记得天山脚下的约定?”他的声音轻得像风,“你说要与我共赏雪莲,要看着红花会……”
“够了!”霍青桐猛地起身,抽出腰间长剑,寒光一闪竟斩断了自己一缕青丝。她将发丝抛向空中,转身对身后的回部勇士喊道:“从今日起,霍青桐不再是你们的首领!”
她的黄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燃烧的火焰,“我自回天山师门,此生再不踏足江湖!”
当第一缕阳光完全照亮草原时,霍青桐的背影已化作地平线上的小点。陈家洛握着她留下的半截发丝,突然觉得手中的软剑重若千钧。
远处,和珅的车队正缓缓驶向回部营地,车轮碾过的痕迹,如同在他心上刻下的伤痕。而这大漠之上,侠义与情义的厮杀,终究比任何刀剑都更加锋利。
初秋的紫禁城,在康乾盛世的辉映下,更显其无与伦比的美丽与庄严。天高云淡,紫禁城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金黄色的屋顶与朱红的城墙交相辉映,宛如一幅精心雕琢的皇家画卷。
菊花在御花园中竞相绽放,红的如火般热烈,黄的似金般辉煌,白的胜雪般纯洁,它们以最绚烂的姿态,点缀着这皇家的园林,为紫禁城增添了几分雅致与生机。
宫墙内外,古木参天,绿荫如盖,为这庄严的宫殿平添了几分宁静与祥和。远处的宫殿群落,错落有致,层层递进,展现出一种雄浑壮丽的气势。
近处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匠人的精湛技艺与对美的极致追求。
初秋的微风吹过,带来了菊花与桂花的清香,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远离尘嚣的仙境。而那清澈见底的金水河,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倒映着两岸的古树与宫殿。
养心殿内沉香袅袅,鎏金蟠龙柱上的夜明珠将殿内照得恍若白昼。石飞扬斜倚龙榻,明黄锦袍半敞,怀中喀丝丽如同一尊玉雕,杏黄宫装绣着的并蒂莲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她垂眸望着腕间的金镶玉镯,那是册封皇妃时所赐,却压得手腕生疼。
“启禀皇上,”卫年华握着离别钩的指节发白,钩尖在金砖地上划出细痕,“红花会余孽已退入天山深处,回部霍青桐也已削发为尼。”
他话音未落,陈风摇着乌金大扇踏前一步,扇面“天下太平”四字映着烛光流转:“户部已调拨三百万两白银,足够修缮西北边防。”
苏赫巴鲁的雁翎刀还挂在腰间,刀鞘上的满文咒符沾着未净的血渍:“直隶总督印信,臣已……”
话未说完,穆铁阿突然单膝跪地,铁剑重重磕在地上:“九门提督一职,臣定当肝脑涂地!”
他盔甲缝隙里渗出的血珠,滴在蟠龙纹的地砖上,宛如红梅绽放。
和珅的圆月弯刀藏在袖中,却笑得比谁都谄媚:“皇上洪福齐天,这天下迟早……”
他瞥见石飞扬怀中的喀丝丽,话锋一转,“只是娘娘近日郁郁寡欢,臣斗胆请旨,为皇上与攸宁贵人举办大婚,以增宫闱喜气!”
攸宁握着铁刀的手猛地颤抖,金乌刀法的刀痕还刻在她掌心。
她望着石飞扬龙袍上的五爪金龙,忽然想起在草原上,那把铁刀也曾染过红花会的血。
“臣妾……谢皇上隆恩……”她跪地时,珍珠头饰散落,有一颗正巧滚到喀丝丽脚边。
喀丝丽终于抬眼,望着攸宁泛红的眼眶,想起那日在草原上,这女子的铁刀差点划破自己咽喉。而如今,她们都成了这九重宫阙里的金丝雀。
她下意识攥紧石飞扬的衣袖,却触到他腰间的玉龙钩。
“好!”石飞扬突然大笑,明玉功催动的声浪震得烛火摇晃,“和珅晋升侍卫总管,陈风任户部尚书,苏赫巴鲁为直隶总督,穆铁阿接掌九门,卢方天统领粘杆处……”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攸宁身上,“攸宁晋为贵人,三日后大婚。”卢方天的天罡指在袖中暗自运力,指风拂过烛芯,火苗突然诡异地弯向一侧。
他望着和珅谄媚的笑脸,想起这人为了邀功,曾用圆月弯刀亲手斩下章进的头颅。而此刻,那人正捧着圣旨,声音尖细得如同夜枭:“皇上英明!这大喜之日,臣定要让京城彻夜……”
“够了。”喀丝丽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如天山融雪。她挣脱石飞扬的怀抱,杏黄裙摆扫过满地珠翠,“皇上若真要大喜,不如将回部的百姓……”
“住口!”石飞扬周身玉色光芒暴涨,掌心泛起漩涡吸力,喀丝丽不由自主地踉跄半步。他眯起眼睛,帝王威仪尽显:“你只需当好你的皇妃,天下事,轮不到你操心。”
养心殿外突然传来更鼓声,已是子时三刻。攸宁望着自己素白的掌心,那里还留着“金乌刀法”的茧子。她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江湖险恶,莫要贪恋荣华。”可当石飞扬将凤冠霞帔摆在她面前时,那些誓言都化作了灰烬。三日后,紫禁城张灯结彩。
攸宁身着霞帔,盖头下的脸庞苍白如纸。她被送入洞房时,隐约听见远处传来驼铃声——那声音像极了回部的商队,又像是霍青桐策马时的银铃。
红烛摇曳中,石飞扬挑起她的盖头,明玉功运转下的肌肤晶莹如玉,却让她想起草原上那场血腥的厮杀。“爱妃,”石飞扬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从今往后,这后宫三千……”
他话未说完,攸宁突然瞥见窗外黑影一闪。那身影青衫磊落,腰间似挂着半截碎玉。她猛地起身,却撞翻了桌上的交杯酒。喀丝丽站在坤宁宫的廊下,望着漫天烟火。
她摘下头上的东珠,一颗颗抛向夜空。那些珠光坠落时,恍惚间竟像是天山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