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慰问现场采集到的照片就有无数，关于李学武的更多的是他作为陪同代表慰问受伤群众，以及几方领导向他表示感谢时的情景。</p>
这么说吧，握手都握累了。</p>
对方级别低于李怀德的都没资格向他表示感谢。</p>
今天红星厂赢了三次，李怀德一次，李学武一次，谷维洁一次，三人三次分别代表了不同的意义。</p>
这一次接待过后，谷维洁和李学武都分别应宣传部门要求，被《人民大报》做了采访。</p>
李学武昨天换下来的那套衣服，更是被拍了照，宣传部门相关负责人还将衣服打包带走了。</p>
宣传工作，拿的都是细节。</p>
秦淮茹听说了这件事也吓了一跳，昨晚要不是李学武提醒，她都给连夜洗了。</p>
“领导，委办接到了辽东驻京办的电话，”王露小跑着过来，提醒道：“说是胡副主任约您见面。”</p>
“嗯，我知道了。”</p>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见谷维洁看了过来，微微一笑道：“大鱼上钩了，鱼群随后就到。”</p>
“小心点，别脱了钩。”</p>
谷维洁知道他在说什么，调侃了他一句，带着秘书上车往办公区上班去了。</p>
李学武回头瞅了一眼医院的楼上，琢磨了一下，也给韩建昆招了招手，叫他把车开过来。</p>
“领导，是要准备谈判工作吗？”</p>
周苗苗也嗅出了空气中别样的味道，眼睛一亮，询问道：“我们对外办要不要现在就做准备？”</p>
“不着急，先抻一会儿。”</p>
李学武看着车过来了，这才转头看向了她，温声说道：“昨晚辛苦你了，今天给你放假，好好休息一下吧。”</p>
“谢谢领导，不辛苦，动动嘴的事。”</p>
周苗苗的眼睛很好看，像是会说话似的，微笑着送了李学武上车，这才忍不住擦了擦嘴角。</p>
——</p>
“兄弟，你这一次可是出了大风头！”</p>
胡可笑着把李学武迎进了办事处，眼角很醒目地扫了那台伏尔加M24，心里已经确定了一些猜测。</p>
就算是企业，也很少会有秘书长级的干部乘坐这种级别的进口车。</p>
当然了，李学武很特殊。</p>
以前就知道他很特殊，现在听说了西单市场的事，他更认同了这种特殊。</p>
“恰逢其会，义不容辞罢了，”李学武谦虚地回应道：“您可别捧着我说话，我听着老别扭。”</p>
“哈哈哈——我可是真心为你感到高兴——”</p>
胡可那可是老油条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骚话，要论起扯淡来，跟李学武那也是不相伯仲的存在。</p>
他身边跟着个秘书，李学武身后是王露，四个人一起进了办事处的会客室。</p>
“快坐，快坐，小王泡茶——”</p>
一进屋，胡可便热情地招呼了起来，还贴心地叫了秘书把准备好的水果和茶点端上来。</p>
李学武轻轻按住了他招呼的手背，笑着说道：“胡主任，您要这样下次我可不敢来了。太客气了吧？”</p>
“你听我说啊，在这做主招待你，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了，”胡可笑着反过来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也算是我给你老弟道恭喜了！”</p>
“那应该是我恭喜您啊！”</p>
李学武瞬间便明白了胡可话里的意思，笑着说道：“就是不知道下次我要想您了，该去哪拜访您啊。”</p>
“哈哈哈，说起来也巧了不是？”</p>
胡可笑吟吟地看着他问道：“往后啊，咱们兄弟很有可能会经常见面啊，老兄我更是要仰仗你的帮忙呢。”</p>
“哎呦，我这得给您道恭喜了——”</p>
李学武眼睛一亮，握住了他的手说道：“是我要多多仰仗您的照顾，多跟您请教学习了。”</p>
“哈哈哈——”胡可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拉着李学武的胳膊大笑道：“咱们之间就别客气了，对吧？”</p>
他见王露看了一眼桌上的西瓜，赶紧摆了摆手，示意了秘书拿给她，道：“说你们领导别客气，你也不要客气，想吃什么自己拿，哈哈哈——”</p>
一般人跟着领导出门，那还不得矜持着点啊。</p>
去哪个单位了，就算是人家让了，那也不能咔嗤咔嗤就啃西瓜啊。</p>
不成文的规矩，茶几上摆的水果就是为了好看的。</p>
再说了，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抱着西瓜啃也不雅啊。</p>
可王露是谁，跟着二哥出门，她还管你什么矜持不矜持？</p>
“我不喜欢吃西瓜，能把那桃子给我一个吗？”</p>
胡可和他的秘书都被王露这一句给闹懵了，领导要给的水果也就是客气客气，并不是真给你西瓜吃。</p>
再说了，就算我把西瓜递给你，你也得矜持着摆手拒绝啊，找一个合适点的理由就是了。</p>
我不喜欢吃西瓜算什么理由啊，还要吃桃子！</p>
“拿，拿给她——”</p>
胡可终究是老练，一瞬间便反应过来了，尤其是李学武那一脸无奈的表情。</p>
不用问了，绝对是关系户，还是李学武的关系户。</p>
他将面前的果盘推了过去，示意了秘书过来帮忙。</p>
秘书今天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头一次见着这么耿直的姑娘，还是跟着领导出来参加这么重要的见面，竟然要当着领导的面吃桃子。</p>
“谢谢，一个就够了。”</p>
王露从秘书端过来的果盘里挑了个好的，而后冲着他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对小虎牙，特别的可爱。</p>
秘书再一次懵了，你还真吃啊！</p>
胡可则是看向了李学武，目光里的揶揄再明显不过，好像是在说：你这是把哪家涉世未深的大小姐拐出来了。</p>
能跟着李学武出门的，还是来见他的，绝对不可能是“外人”。</p>
这里的外人要加个双引号，表示不可以信任的人。</p>
也就是说，今天的谈话内容，李学武并没有防备着这个小姑娘，也代表了她的身份被李学武充分信任。</p>
“我们厂总工的外甥女。”</p>
面对胡可的目光，李学武表现的倒是很坦然，两人也算是有私交关系了，又不是正式的场合。</p>
“我这不是调到委办来工作了嘛，他特别嘱托我给带一带，姑娘有点天真无邪。”</p>
“我是跟着我们秘书长来学习的，”王露见二哥做了解释，便也附和道：“请胡主任多多批评指教。”</p>
“好好，很好的姑娘嘛！”</p>
胡可算是看出来了，小姑娘确实涉世未深，怪不得李学武说了要“带一带”呢。</p>
这姑娘还真得好好带一带，不然就是机关里的宝了——活宝，能在体制里闯大祸的那种活宝。</p>
至于李学武话里所说的，姑娘是总工的外甥女一事，他信了，但没有全信，因为李学武没有说实话。</p>
总工的外甥女还至于他这么的照顾？</p>
他要带着秘书去红星厂做客，秘书敢随便当着双方会面的领导吃一颗瓜子他都要严肃地批评。</p>
这不是瓜子或者桃子的事，这是工作态度的事。</p>
当然了，李学武也解释了，他也看出来了，人家姑娘自己也“说”了，是来学习的，他还能说什么？</p>
这绝对不是李学武故意带出来羞辱他的。</p>
“呵呵——吃你的。”</p>
见王露客气着跟他微笑，胡可扯了扯嘴角，也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p>
示意了秘书多照顾对方，这才看向了李学武。</p>
“今天约你过来，是我的最后一次驻京办任务。”</p>
胡可认真了表情，讲道：“你上个月带队去营城和钢城考察参观，效果和影响很积极，领导很重视。”</p>
“当然了，你也知道辽东工业对红星厂一直都是支持的态度，”他顿了顿继续讲道：“这一次陆副主任来京开会，特别叮嘱我，想组织一次双方的见面会。”</p>
“要就咱们双方比较关注的营城港区、矿产开发、交通运输、集成化工业链条等等工作进行深入交流。”</p>
他用手轻轻拍了拍李学武的胳膊，表情很是恳切地讲道：“这一次的见面会，对辽东工业和红星厂都很重要，我相信你能感受到我话语里的诚意和认真。”</p>
“是，胡主任，我明白您的意思。”</p>
李学武也认真了起来，回应道：“很高兴红星厂的工作能够得到陆副主任的认可和肯定。”</p>
“我们厂一贯坚持为人民服务，做良心企业的经营准则，红星厂也十分感谢上一次李主任辽东之行贵方的热情友好的招待。”</p>
他语气很是和煦地讲道：“自上一次会面结束后，李主任一直强调双方合作的成果是斐然的，红星厂在辽东工业的发展得到了诸多照顾和帮助，我们很感激。”</p>
“回去后我会尽快将这一消息汇报给厂管委会和李主任，并且尽力促成这一次的双方见面。”</p>
——</p>
“领导，我是不是失礼了？”</p>
在回去的路上，王露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身看着后排座位上的二哥问了这么一句。</p>
李学武正看着手里的资料，头也没抬地问道：“桃子好吃吗？”</p>
“嗯，真的挺好吃的。”</p>
王露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春天就能吃到这么大、这么甜的桃子，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呢。”</p>
“好吃不就行了——”</p>
李学武抬起头看着她笑了笑，说道：“如果因为恪守繁文缛节错过了这一次的美味，是不是很可惜？”</p>
“嗯——好像是这样的。”</p>
王露听了二哥的话想了想，说道：“可我这样做会不会影响到他们对你的看法啊。”</p>
“或者影响了你的工作。”</p>
“首先呢，你告诉我，”李学武笑着低头继续看文件，嘴里则是逗着她问道：“是什么让你意识到在会面时吃桃子是失礼的行为。”</p>
“我就是——那个王秘书看我的眼神，”王露迟疑了一下，看着李学武说道：“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事。”</p>
“呵呵，你觉得你做错了嘛？”</p>
李学武继续反问道：“在会面的时候吃水果。”</p>
王露这一次的回答比较快速，而且有点小委屈。</p>
“是那个胡主任让我吃的，又不是我主动要的。”</p>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p>
李学武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说道：“就算不是公务外勤，你去别人家做客，有让就有回嘛。”</p>
“等下一次那位胡主任带着秘书来咱们厂，你就用同样规格的水果和茶水招待他们就是了。”</p>
“当然了——”他还挑了挑眉毛说道：“他们要是矜持着、客气着不吃不喝，那就是他们的事了。”</p>
“嘻嘻——”王露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见二哥笑了，这才问道：“不会影响到工作吧？”</p>
“你觉得你的行为会影响到我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李学武好笑地看着她说道：“那我的形象和地位也太不值钱了，吃个桃子就被影响到了？”</p>
“再说了，你不就在现场嘛，该谈的工作都谈完了，你有感觉哪一部分的工作受你吃的桃子影响了？”</p>
“那个——谢谢您——”</p>
王露抿着嘴唇，甜甜地道了一声谢，真心实意的那种，看着就很真诚。</p>
当然了，这孩子也不会装假。</p>
“呵呵呵——”李学武想到了什么，轻笑着提醒道：“当然了，你都已经工作了，是大人了，知道什么样的场合忌讳做什么事，对吧？”</p>
“嗯，我知道的——”</p>
王露认真地点头道：“没人让我，我是不会吃的。”</p>
“就这么做，绝对没错。”</p>
李学武嘴角的笑意一直笑到了红星厂也没有消去，王露可比彭晓力有趣多了，不是嘛？</p>
自从彭晓力决定留在保卫组帮助王小琴工作，李学武身边的秘书岗位便成了众所瞩目又令人担忧的位置。</p>
他现在是最年轻、最有发展潜力的厂领导，能跟在他的身边工作和学习自然是机会难得。</p>
说众所瞩目并不为过。</p>
但是，都知道李学武这位秘书长在管委办主任的位置上待不长，也许一年就会调走。</p>
要知道秘书长是秘书长，管委办主任是管委办主任，这是两个岗位，上下级的关系。</p>
未来李学武要去哪，谁都不敢确定，更很少有人敢赌他会带着秘书去赴任。</p>
而且就算是带着秘书去赴任了，那一年、两年以后呢？</p>
都知道李学武培养人的能力强，两任秘书都带成了才，可跟着他去分厂工作，那秘书也只能安排在分厂。</p>
也就是说，跟着他要承担选择去哪的矛盾和问题。</p>
所以说令人担忧呢。</p>
委办好多办事员每次被李学武召见都会心惊胆战，患得患失，既怕秘书长选了自己当秘书，又怕秘书长选了别人当秘书。</p>
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彭晓力都承担起了保卫组综合办副主任的工作，也没见李学武再选秘书。</p>
需要人帮忙了，就从委办大办公室里叫，平时多是周苗苗或者王露来他这边帮忙。</p>
周苗苗一般是负责对外接待工作，王露则更多地帮他处理一些日常的工作业务。</p>
两人在李学武这里帮忙，谁都没觉得会引起什么流言蜚语。</p>
首先，两人都不是李学武的秘书岗，按厂领导待遇来说，李学武现在是能选用秘书的。</p>
其次，周苗苗的身份众人心知肚明不用说，王露跟赵雅军的恋爱关系，有太多人知道了。</p>
大家更知道王露是夏总工的外甥女，赵雅军是李学武大哥的小舅子，这关系有啥好传绯闻的。</p>
所以，悄然间，李学武竟成了红星厂有史以来敢用“女秘书”的男领导，还一起用了俩。</p>
关键是没人说闲话！</p>
你就说这气不气人！</p>
“明显是急了嘛——”</p>
李怀德的病房里，高雅琴笑着说道：“看来这位陆副主任对辽东工业发展真的很认真负责啊。”</p>
“辽东工业在全国都是顶尖的存在，”李怀德敲了敲手边的资料说道：“工业产值和人均收入也是最高的，他们有着绝对的理由和自信来红星厂谈判呢。”</p>
“来而不往非礼也——”</p>
李学武站在床边，笑着说道：“看来您得带伤上阵了，热情招待一下陆副主任呢。”</p>
——</p>
PS：猜猜胡可去哪任职？任什么职？</p>
（别乱猜啊，前文已经给出了他的职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