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朦朦胧胧的轻白竟消减了他身上四方风从的悍然,我见是他打忙又垂下头来。
这是我第四次见他,每一次他来都会在这一毛不拔的边塞之地掀起一股或大或小的风浪。
大阿爹的圣旨前几日才刚到,他便今日就到,想来这次长安所设的御宴之喜定然别有目的。
“现在就走。”
不多时阿爹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时,我才敢抬起头来。
这时候窗前只有阿爹一个人,他早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稍稍松了口气,走过去缠住阿爹的胳膊,“不是明天吗我还没有准备啊。”
“走吧,走吧。”
阿爹转头看着我,盈盈雪光照在他脸上,素日如鹰的眼睛却弥上一层水雾,他盯着我看,我觉得那道目光竟是将他所有的柔情,所有的慈和,所有的情愫,都蕴在其中,我受不了阿爹这么深沉的样子故意别过脸往窗外瞧。
素雪纷纷,院子中央,他负手而立,临风对雪。
虽然只是一道背影,但依然洋溢着他的冷,他的冰,他的不可临近。
可我还是看的出神了,竟觉得下午淌在我眼里消融的雪花化成了雪露,凉的我浑身发颤。
“快走。”
阿爹冷厉的语声猝不及防的传来,我转头欲要说什么话时,阿爹满面凛然,犹如下军令一般朝我一字一顿的说,“现在,必须走。”
“阿爹”
“来人。”
阿爹的声音空前的洪亮,震的我耳朵都有些发痒,此刻的他全然是盛名天下的威远大将军,强势逼人。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群小厮进来,恭恭敬敬的站在我们身后。
阿爹望着窗外,忽然又缄口不言,他也是看见那院中央的人了吗
今天阿爹好古怪,我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以将军的身份面对我,本想着明日去长安,今晚我定要好好跟他道个别。
以我男儿般豪气冲天的性子,我定然是义正严辞,大义灭亲式的拍着他的肩膀,然后潇洒不羁地朝他说,“树倒猕猴散,跟你呆在这鸟不拉屎的边关,我迟早得喝西北风。”
他定然会踹我一脚,“放你娘的屁,这么多年老子也没饿死你啊,翅膀硬了啊”
他经常有事没事过来踹我几脚,后来我长大了,机灵了便懂得闪躲了。
可有一次我们去南梁国的时候有一处山崖,山石犹如刀削,碎石更是遍地都是,他又无缘无故地踹我,我一个闪身,他便摔倒了,差点坠下山崖。
命是没什么大碍,一条腿因为撞在山石上差点断了,疼了三个多月。
我每天端水端饭,忙前忙后的伺候他,累的前胸贴后背,我一个弱女子他非要我背着他去看大漠,去看阳关,大晚上去山丘上赏月看星星,大早上的又要看日出
这一切全是我亲力亲为,因为他下了军令不得楚俏靠近我,帮助我。
所以自那一次以后,他踹我,我就受着,以前是怕他再摔断什么又得折腾我,现在是我长大了,我怕他摔着了受罪,他年纪都那么大了,一生奔波,我可不舍得。
我最后是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小厮捆绑住押送到马车上的,阿爹一句带走便好像将我远远的推了出去,我和他就如陌路人了一样,我现在耳畔都回旋着他那冷冰冰的说话声。
他这样对我是有他的苦衷,我不走,他便会左右为难。
我常年和楚俏混迹在军营里,所有人都说我是阿爹的保护伞,他们经常苦口婆心地劝导我,让我不要离开边塞,不要离开威远将军。
可是今时,我已经长大,离开也许只是最好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