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扫过她手里的糖罐,摇头:“我牙不好。”
女孩还是笑,抱着罐子在他身边坐下,他往边上挪开一些,没忍住又侧头看,靠得近发现她有酒窝,笑得甜酒窝深,苏和觉得肯定比她罐子里的糖果腻人。
刚才听看护师和病患都叫她什么来着,小太阳真是个合适的名字。
“你怎么一个人坐这里,难得可以出来活动也不动动”
苏和不置可否挑了下眉:“你是义工”
“可以这么说。”女孩又笑,身子往后靠着椅背糖罐放在腿上,拿出一颗明黄色玻璃纸包着的糖果递给他:“拿着吧,在这里很少能吃到糖,所以他们才像过节似的这么开心。你是新来的吧,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苏和接过糖嗯一声。
女孩自己掏了颗蓝色糖果剥开塞进嘴里,满足的眯起眼睛:“我叫洛阳,你呢”
洛阳苏和挑眉,我还长安呢
面上淡淡:“苏和。”
“诶,酒吧”
这句话和记忆中某个点重叠,像是一把尖锥猛扎进心里,苏和就这么晃了神。
摊开左手,掌心一道疤,横贯了整个手心几乎和生命线重叠。从伤疤看伤口处理得很糟糕,缝过针,针脚像百足蜈蚣张牙舞爪,新肉长得很厚,微微泛出嫩红。
他弯曲四指轻抚那道疤,眼神空洞,开口声音发哑:“是和平的和。”
“过来,你的伤需要缝针。”
“你这小伤口缝合我就不给你上麻了。”
“逗你的,过来打针。”
回忆席卷而来将他浸没,他像水中浮木随浪头起伏,想就这样沉下去再也不用醒来,可有人在喊他:“苏和,你怎么了”
声音清脆好听。
潮水猝然退却,他从回忆中探出头,用力吸口气,天际最后一缕余晖就在这个时候消失了,夜色昏沉沉像个窨井盖压下来,而他们都在井中。
“没事。”他摇头,觉得自己的声音远得不像是自己发出的。
洛阳侧头看着他,光控的路灯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亮了,他们坐在银杏树的黑影下,但依旧能看出苏和分明的轮廓。
在这里的病患情绪突然变化是常态,她也不想追问苏和刚刚想到了什么,舌头舔了舔嘴里糖球,裹着酸甜问他:“你来这里多久了”
“快半个月了。”
“你看起来状态不错,什么时候出院”
苏和摇头:“不知道,我也问过可没人回答。”
洛阳手指轻敲玻璃罐子,伴着轻细的叮叮声,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什么原因进来的”
她觉得苏和同别的病患都不一样,他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
不过精神疾病患者千奇百怪,不熟的人看来个个都挺正常,谁能知到前一刻还彬彬有礼的人发起病来会如何
她之前就见过一个女病患,长相精致如瓷娃娃,平日里安安静静像一只小白兔,但每天打针吃药时就像变了个人,尖叫反抗甚至攻击看护师和医生。一抓挠下去手臂上五道血痕,有个被她挠过的看护师说那爪印一个月都没见好。
不知道苏和发病时又会是什么情况。
“我”苏和缓缓眨了眨眼睛,盯着操场另一边的路灯,“失眠、性情大变。”左手扣在腿上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
难道是神经衰弱洛阳看着他,如果真是这样那倒也不是太难治疗,再看他的状态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就笑着说:“放心吧,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苏和转过头来,眉眼之间拢着一层阴郁,也可能只是银杏树的暗影,看他张了口应该有话要说,这时有两个病患跑过来拉她:“小太阳快来跟我们一起跳绳”
苏和看了那两个病患一眼,闭上嘴又靠回椅背上。
病患眼巴巴看着她,洛阳也不好拒绝,起身将糖罐放在椅子上,从裙子口袋中掏出手机放进罐子里,对苏和笑笑说:“麻烦你帮我看一下。”
苏和点头。
洛阳被病患拉走后,苏和转头看向身边的糖罐,手机安静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