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琳琅感激地冲着陶雅姝一笑，让陶小姐自去交际后，</p>
便坐在了最角落的位置，一边品茶吃着茶点，一边听其他宾</p>
身在陶家的园子，聊的话题自然也围着陶家人打转。</p>
而坐在楚琳琅前面的两位夫人显然是京城里的包打听。</p>
她们正小声议论着这处园子的来历。据说这院子是女主</p>
人陶慧茹当初嫁入杨家时的嫁妆，后来她跟杨家恩断义绝,也</p>
只听一个胖妇人小声嘀咕道:“这陶家四姑娘当年何等</p>
风光，满京城的追求者无数，怎么迷了眼，偏偏看上了个叛</p>
将？若是嫁给别人，那不比现在独守青灯好多了？”</p>
另一个小声道:“可不是迷了眼？不过也难怪，京城第</p>
一的美男子，撩动了多少姑娘的心啊！”</p>
“听说那人私定终身，娶了个岭南才女呢！后来听说是那</p>
才女得了失心疯，才以恶疾的名头休妻，然后陶家这位才嫁</p>
“哎呦，我还真见过一次前头那个！可漂亮了，叫.......叫什</p>
么来着，对了，温江雪！虽然是疯了，但也侥幸逃过一劫，</p>
不然若还跟杨家沾亲,岂不是难逃一死？”</p>
楚琳琅正在嗑瓜子，听到此处不小心咬了一下手指，不</p>
由得身子微微前移，屏息凝神继续听:“可不是嘛,听说她为</p>
了嫁进去，还花了不少的心思，是抢来的姻缘！你说若是嫁</p>
给别人，哪有这等祸事？幸亏她是陶家的女儿，换成旁人，</p>
当初那场浩劫，只怕母子都没法全身而退！不过这样感情用</p>
事的女子，京城也是每隔几年要出一个，就好比那个谢胜的</p>
女儿，也是猪油蒙心，逼走了别人家的正妻，自己跑去给人</p>
两位夫人说到高兴处，一时笑得花枝乱颤，又一起起身</p>
，相携去了别处，并没有注意到她们嘴里八卦着的周家前妻</p>
楚琳琅呆呆地含住瓜子，甚至忘记了嗑，她觉得自己的</p>
脑子被塞入了一团乱麻，需要寻个头，再一点点地梳理</p>
这个忘尘居士陶慧茹当初所嫁的人是大将军之子杨毅，</p>
而杨毅的前妻据说姓温，这位前妻是疯病发作，才被以恶疾</p>
楚琳琅努力扣着手心，才压抑住了自己捂嘴的冲动。</p>
因为她突然联想到--司徒晟小时在江口也姓温，他的</p>
疯娘据说当初嫁给的是京城的高官，因为争风吃醋而伤了夫</p>
两处本应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突然被她莫名联想到了一</p>
一时间，那疯女痴痴的“悔叫夫君觅封侯又是在她的脑</p>
里回荡。</p>
楚琳琅忍不住又将目光拨转，看向正在凉亭里，端坐人</p>
群中的司徒晟。</p>
他的身边，有许多贫寒出身的官员。虽然都是些才华横</p>
溢的寒门才子，可是他的样貌气度在那些平民官员中，总是</p>
给人鹤立鸡群，格格不入之感。</p>
这样出众的外表和气质，并非乡野泥土中能轻易孕育出</p>
来的。</p>
有那么一瞬间，他身上所有的阴郁与神秘，都让楚琳琅</p>
有重新再认识之感。</p>
她甚至清楚记得，他送给她的那处岭南的庄园地契上，</p>
原本的户主也是姓温.....</p>
接下来的雅集喜乐，再与楚琳琅无缘，她整个人都被自</p>
己无意参破的秘密给震惊到了。</p>
她回想起了在寂州的家宴时，他用言语试探着自己，当</p>
她说走嘴的时候，他的眼中当时冒出的似乎是一丝杀机，</p>
楚琳琅甚至在后怕，她当时若没打司徒晟那一巴掌，并</p>
且极力撇清管关系，他原本打算如何封自己的口？</p>
就在她沉默的时候，那位忘尘居士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p>
身旁，温和开言道:“听雅姝说，你如今在侍郎府上当差。”</p>
楚琳琅连忙定神施礼，低声称是。</p>
陶慧茹笑了笑，先是无关紧要地问了问侄女在女学上的</p>
表现，然后话锋一转，若无其事问道:“都道司徒大人至孝</p>
，为亡母守孝三年，不敢轻言终身大事。就是不知，侍郎大</p>
人的亡母籍贯哪里，是因为什么病过世的？”</p>
楚琳琅抬眼看了看她，微笑着回答。</p>
司徒晟的履历虽然是伪造的，却也完美无瑕。因为他的</p>
少年时期，的确由养母带大，并不算作假。</p>
听到司徒晟毫无瑕疵的祖籍生平后，陶慧茹的表情也说</p>
不出是释然，还是失望，只是轻缓吐了一口气道:“可惜了</p>
，不能见见司徒大人的母亲，她......定然是位难得的美人。”</p>
说完这话，她又冲楚琳琅笑了笑，便转身离去了。</p>
楚琳琅定定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觉得脑袋都在微微的</p>
疼。</p>
那日，从雅集回来的一路上，楚琳琅变得沉默不言。</p>
司徒晟虽然饮了些酒，但是眉眼还很清明，自然也觉察</p>
到了楚琳琅不同寻常的沉默。</p>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看她是不是生病难受，</p>
感觉温度正常后，便问:“怎么了？在雅集上遇到不高兴的</p>
事情了？”</p>
楚琳琅张了张嘴，却不知话该从何处说起。</p>
她现在终于知道自己扎进了什么不可触碰的马蜂窝里了</p>
。司徒晟.......竟然有可能是战死大将军杨巡的孙儿，也就是</p>
那个叛将杨毅的儿子！</p>
如果真是这样，司徒晟岂不就是杨家那场灭门浩劫里为</p>
数不多的幸存者？</p>
光凭这一点，司徒晟的身份一旦被有心人知道，就是万</p>
劫不复的下场。</p>
楚琳琅觉得自己若是脑袋清明，就该趁着泥足没有深陷</p>
的时候，及早拔腿，远离这代表无穷灾难的麻烦。</p>
司徒晟看着楚琳琅欲言又止，并没有说话，只是怀抱着</p>
她腰肢的手也微微松开了。</p>
他淡淡道:“听到了什么？”</p>
楚琳琅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若是二人只是初初相识，依</p>
着她趋利避害的性子，原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再慢慢疏远</p>
他的。</p>
可是现在，她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以往敷衍人</p>
的把戏全然也耍不起来。</p>
她只想在他的嘴里一探究竟，闹个明白。</p>
想到这，她轻轻问道:“你的母亲......可是叫温江雪？”</p>
司徒晟听了这话，俊朗的脸不见半分慌张，只是沉默而</p>
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试探他的妇人。</p>
他不是没有想过，今日若来到陶慧茹的园子，她可能会</p>
听到些陈年旧事的只言片语。却怎么也没想到，楚氏居然如</p>
此冰雪聪明，也不知听了什么，居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p>
将来龙去脉串联到一处去。</p>
若是琳琅猜出了母亲的身份，必定也猜出了他的身份，</p>
所以她这一路才会这般反应。</p>
聪明人之间，永远都不必将话点得太透。关于她能猜到</p>
自己身世这天，司徒晟也是早有预料的。</p>
所以他也懒得再掩饰，只缓缓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坐在</p>
他对面的女人面色慢慢变得煞白，颓然靠坐在车厢壁上。</p>
接下来的一路，便是让人窒息的沉默。</p>
回到侍郎府后，楚琳琅看也不看身边的男人，只一路快</p>
走，想走回自己的房间梳理思绪。</p>
可是风雨何时等人？她刚换好了衣服，司徒晟便来敲门</p>
了。</p>
楚琳琅顿了顿，走过去开门让他进来，而他开口的第一</p>
句便是:“我说过送你走的话，依然有效，你若不爱去岭南</p>
，那么别处我也可以......”</p>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琳琅挥手打断，她关上了门</p>
，然后坐在了桌边，想了想，笃定道:“你总是帮衬我，是</p>
觉得我跟你的母亲际遇太相似，你救不了你母亲，便移情来</p>
解救我，对也不对？”</p>
这是楚琳琅以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她这满身</p>
俗气的女子，何德何能，让司徒晟这样诗书满腹，气质脱俗</p>
的男人如此喜欢？</p>
只是以前，她会略微自恋地觉得大约是自己皮相诱人，</p>
这才让司徒晟情不自禁。</p>
可是跟他相处越久，才越发现司徒晟并非能被皮相迷惑</p>
的好色之徒。</p>
这个男人的自控力可怕得惊人！就算两人私下情浓，耳</p>
鬓厮磨时，总是先耐不住的也是楚琳琅，而永远也不会是他</p>
。</p>
情浓之时，这男人的心跳也会跟着自己一般的加速，望</p>
着自己的眸中也会蓄满男人的欲念，可是他的意志力仿佛被</p>
玄铁精链子缠绕，无论何时，都能把控住最后一步，如神僧</p>
入定般，风雨不摇.....</p>
现在，楚琳琅倒是有些明白了，司徒晟并非圣人，不过</p>
是他对她怜悯胜于情爱罢了。</p>
就连那两位闲话的夫人不也一语点破了玄机？</p>
她和那个被逼疯的温氏一样，都有着“悔叫夫君觅封侯”</p>
的经历，出身卑微的女子，拥有了不该拥有的“优秀”的丈夫</p>
，又被别的女人横刀夺爱。</p>
原来在司徒晟的眼里，她楚琳琅不过是他那可怜母亲的</p>
再现，是他补偿儿时遗憾的对象罢了！</p>
试问哪个禽兽，能对像自己母亲一样的女人下手？</p>
想到这，楚琳琅气得都要骂娘了。</p>
上天垂怜，是看她不能生养，就赐给她这么一个好大的</p>
儿子？</p>
司徒晟原本做好了楚氏质问他的准备，她应该会斥责他</p>
的隐瞒、虚伪，还不负责任的拖累她。</p>
可这女人思考问题的角度总是这么的清奇，让他永远捕</p>
捉不准。</p>
这女人最在意的究竟是个什么鬼？</p>
不是怨恨他拖了无辜的她下水险境，而是怀疑他......拿</p>
她当了亲娘般怜爱？</p>
司徒晟知道自己内心阴暗，但是还没有暗到这等地步。</p>
他忍不住蹙眉老实道:“你哪里跟我母亲像？她曾经是</p>
岭南的才女，歌舞诗赋琴对弈无一不精，说话温柔似三月春</p>
水，更不会与人恶声相向......”</p>
司徒晟所言不假，那女人不疯的时候，气韵谈吐都不似</p>
寻常人家的女儿。</p>
不过他这是何意？是暗讽她乃乡下粗野婆娘，不配跟他</p>
谪仙生母相比？</p>
楚琳琅磨着牙，冷笑道:“奴家现在心情不太好，大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