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载着众人,朝着建康的方向飞速行驶而去。
马车之上,坐着许多年轻人。
这些后生们彼此对视,至少在脸上还留着对彼此的客套。
“施君,这次你定是要扬名于君前,前途不可限量啊!”
“若是富贵了,可勿要忘记我们这些同郡的故友啊。”
几个年轻人围着一个面有羞涩的年轻人,纷纷吹捧起来,在他们这个年纪,能如此认可并吹捧一个同龄人,着实不容易。
那后生赶忙朝众人行了礼,“不敢,不敢,诸位高贤,往后当效仿诸位,一同报效社稷!”
众人哈哈大笑。
大家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对这次的建康之行格外的期待。
皇帝下了诏令,要组建学室来培养诸吏,同时还准备任用一大批出身卑微的能吏来授予官职。
这种机会可不多得,皇帝对他们也做出了限制,必须要出身寒微,年纪不能太大,必须是有所能力的,要各地举荐。
他还规定,若是地方举荐的人出身不符合,举荐者便是欺君之罪,若是地方举荐的人无法通过朝廷的考核,那也是欺君之罪。
这都是为了防止地方肆意妄为,安排一些无能的亲信来占据位置的。
这些年轻人,便是此番各县所举荐的能吏。
他们要前往建康,参与考核,而后面见君王。
对一个出身卑微的小吏来说,这简直是不敢奢求的大事。
方才被吹捧的施文庆坐在众人之中,暗自握紧了拳头。
他虽年轻,却颇有才干,在地方上深得主官的喜爱,在吴兴有一定的名声,比起其他人来说,获胜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毕竟是要召集全国的能吏,而且名额也不少,这车上的都是施文庆的老乡,对他倒也没有太大的嫉妒。
施文庆相信,自己这次前往,定然能取得很好的成绩,他甚至有信心能拔得头筹。
听闻这次的考核是由朝廷直接负责,侍中袁宪亲自主持,想到自己能见到如此大人物,施文庆心里便是说不出的激动。
自己定要好好表现,得到贵人的看重,而后施展抱负,效力国家,成就功名,青史留名…
做着些不现实的幻想,施文庆的脸上出现了些笑容。
…
建康宫。
“陛下!! ”
袁宪一脸愕然的站在陈顼的面前,着急的问道: “先前明明都说好了,到底是谁在陛下面前进谗言?”
“臣怎么可能会不公?怎么可能会为己谋私……”
袁宪大概是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脸色通红,都开始结巴了。
陈顼坐在上位,看到袁宪情绪如此激动,急忙开了口。
“袁卿多虑!袁卿多虑啦!”
“朕怎么可能怀疑袁卿的为人呢?”
袁宪望着陈顼,“陛下既不生疑,为何要罢免臣的主考之位?吏治之事,陛下最为上心,怎么……”
“朕是想让太子来操办这件事。”
袁宪的话顿时堵在了嘴边,愣在原地。
陈顼看向他,长叹了一声,“袁卿,朕已经不年轻了。”
“太子好读书,却不爱办实事,整日跟人吃酒作诗,朕也得让他做点事啊,趁着我们还能为他善后,让他做点大事,全当是磨砺…若是朕不在了,他如何能挡得住刘桃子呢?”
袁宪脸上的怒气消散了, “陛下勿要如此言语,陛下身强力壮……”
“周国那般强盛,宇文邕一死,便如灰散……我的年龄比宇文邕还大了很多,怎么能不做好准备呢?”
“袁卿,朕想过了,这件事,就让太子来办吧,这提拔能吏,只是我们诸多大事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说句实在的,提拔几个能吏,不过是为了给天下做个表率,不足以定大事。”
“而让太子前往,那这个表率便更大了。”
“诸事之中,最重要的还是各地的学室,这件事才是袁卿该做的。”
袁宪摇着头,“陛下,国家之事,不分大小,让太子主事,也不是不可,只是需派一个老臣辅佐,尽职尽责,绝不能轻视……”
“袁卿不必担心,还是再说说学室的事情吧。”
袁宪也只好说起了自己在学室方面的一些考虑。
不知过了多久,袁宪终于离开了。
陈叔宝紧随其后,出现在了陈顼的面前。
陈叔宝在外头,还算是正常,可站在父亲面前,就变得唯唯诺诺,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而看着他如此懦弱不堪的模样,陈顼心里就更是着急。
以他儿子这个德性,往后别说什么对抗刘桃子了,就是能不能安稳的控制国家都是个问题。
国内这些大臣们,向来不听话,就连自己都得费点劲才能控制好他们。
至于面前这个傻儿子。
陈顼再次看向了陈叔宝,而后长叹了一声。
“朝廷下令提拔来自各地的能吏,授予他们官职,这件事,你是知还是不知?”
陈叔宝赶忙回答: “儿臣…知…知晓。”
“知就好,朕准备让你来担任主考,负责这次的考核,而后授放官职。”
陈叔宝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快,他抬起头来,“父亲,儿臣尚且年幼,如此大事,如何能办得好,不如让朝中…”
“蠢物!! ”
陈顼大怒。
“这点事若是都办不好,将来你要如何去办其他的事情呢?”
“莫非你是想要一辈子都待在你那破房子里吃酒作乐,服散裸奔?”
“这是给天下做个表率,你作为太子,提拔能吏,可知这些人会对你有多少感激?这些都是地方所举荐出来的优秀后生,且出身卑微,并非大族,这不就是给你准备的治国重臣吗?!”
“猛将必出行伍,宰相必出于州郡,这些年轻的能吏,你提拔了便是你的,你想留下几个我都不会反对,等你继承了大位,就可以依靠他们来治理天下,这样的道理,莫非你不知道吗?”
陈顼愤怒的质问,陈叔宝被吓得不断哆嗦。
不过,他也早就习惯了父亲的愤怒。
毕竟这是常有的事情,等到陈顼宣泄好了怒火,他才幽幽的说道: “陛下,我知道了,我会做好这件事的。”
“一定要做好,千万不要轻视……你身边那些高门才俊,除了作诗和喝酒什么都不会,这些人出身虽然不高,但是在地方上都很有作为,其中不知藏了多少能治理的宰相,你要认真挑选,知道了吗?”
“唯……”
“我会派遣一个老臣来辅佐你,就让太常卿来帮你做这件事吧。”
“这本来就是太常卿的分内之事,你要多跟老臣接触,听取他们的建议……”
“唯……”
陈叔宝这有气无力的模样,再一次激怒了陈顼,不过,他却没有再发火了,他已经是无比疲惫,只是无奈的挥了挥手,让陈叔宝赶快离开,同时又放狠话来震慑。
“这件事要是办不好……我就废了你的储君之位……”
陈叔宝接了令,转身离开。
走出大殿的时候,他的眼里满是愁苦,他真的是一点都不喜欢办这些杂务。
可如今有皇帝的诏令,他又不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