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顼也不顾什么君王威仪,带着魏收换了处地方。
方才的是设宴所用的殿,而如今这个,则是陈顼平日里处置国事所用的殿,性质完全不同。
陈顼此刻再次问道:“汉王当真愿意出售战马?”
“不是汉国向陈国出售战马,是陈国可以到汉国买战马,至于当地的马商是以什么价,是以什么量,这些不是官府所能决定的。”
“汉国民间亦有马场,不只是官府在养战马,官府的战马,还要留着自己用,但是民间这些马匹,贵国可以自行购买。”
陈顼看向了自家左右,又问道:“那铁器..…”
“既是开了市,那就没有限制,贵国的商贾可以任由收购,也可以任由出售。”
魏收又说起了几个重要的事情,例如双方在货币上的问题,河水南北不同的物价,魏收所说的这些,让陈顼渐渐相信,他们还真的是来建交做贸易的!
陈顼麾下几个重臣,也是急忙参与起来,不再是那种观望的心态。
双方在许多问题上都达成了一致,当然,大多时候都是陈人这边选择让步,本来陈人就急着跟汉国结盟,此刻又得知刘桃子想要真正的互市,那就是费尽心思的要完成这件事,哪怕是做出许多让步,也没关系!
魏收在这里顿时享受到了极高的待遇。
副使们也被安排到了一处位于建康内格外奢华的府邸内。
天色刚刚亮,就有几个人扶着醉醺醺的魏收回到了府邸,他吃的酩酊大醉,那些人扶持着他,直接带他去了后院,而其余使者们,则是留在了前院。
刚刚梳洗好的高道豁看着魏收那副模样,缓缓眯起了双眼。
一个年轻的使者走上前,看着进了后院的魏收,忍不住说道:“魏公多少有些得意忘形了啊,这些时日里,他跟那些陈人整日宴请,吃酒作乐,听闻一连写了五六首文赋,写了十余个诗,跟各路名士结交,成为了这南国新贵,昨日等着与他相见的名士就堆满了道路!?”
高道豁摇了摇头,“陛下既是让他前来,必定是有深意,或许就是吩咐他这么做的。”
“可他还收贿赂呢!这些时日来拜访他的那些人,哪个是空着手来的?各个带着礼物,我看过了,里院的东西都快堆满了!”
听到左右的言语,高道豁迟疑了下,“他既是主使,就先听从他的,这些事情,可以回去再告知于陛下。”
众人以为然。
魏收在这里享受了近一个月,而后才带上了那满满当当的礼物,准备返回故国。
他到来的时候,是由袁宪来迎接,而他要离去的时候,则是由陈顼亲自来送。
不只是陈顼,国内许多的大儒名臣们也纷纷前来送别。
魏收在这一个月的时日内,在南边闯出了好大的名声,结交了很多的朋友。
临行之际,陈顼亲切的拉住他的手,依依不舍。
两人又聊了几句,魏收正要离开,却又警惕的看了看周围,而后低声说道:“陈主,有一件事,我须要告知。”
“卿且说。”
“北国诸臣,大多良善,唯祖珽一人,陛下需警惕。”
陈顼大吃一惊,“这祖珽,朕听闻乃是北地贤相……”
魏收赶忙说道:“我出发之前,陛下说起开市之事,有人担心这么做会资助陈国,削弱汉国,祖珽却说:陈顼昏君,不必在意。”
“他的儿子在地方上肆意妄为,滥杀无辜,在他面前装作好人模样,他就分不出来,这样的昏君,哪里又能治理好陈国,互市就好,勿要担忧!”
“我与祖珽,向来不交好,就因为这件事而与他争执……”
陈顼眼神格外的茫然。
“我儿子?滥杀无辜?”
“我的儿子都很年少,太子从不出宫,只有一个次子……”
魏收笑了起来,“陈主不必担心,您这般为人,您的儿子能是什么恶人呢?那祖珽最是会胡说八道,他说是有什么姓侯的,似是某个侯将军的儿子,因为家眷被逼杀而逃走云云,想来大多都是他自己杜撰,您勿要在意,只需要提防祖珽一二就好。”
“往后他若是派人送来书信,说什么混账话,陈主只当是没有看到。”
魏收说完了这些,转身就走上了船只。
魏收带着这些丰富的礼物,离开了江面,而陈顼此刻却很是惊愕。
他的次子陈叔陵,虽然不爱读书,有些武夫气,不被朝臣喜欢,但是人一直都很乖啊。
他对人宽厚,对父母孝顺,过去自己赏给他钱,他就拿出来送给外头的贫苦百姓,心肠极好,还多次跟自己询问过仁政的道理。
他怎么可能滥杀无辜呢??
先前倒是有人上书说过他的事情,但是一来是陈顼知道群臣都不喜欢自家儿子,二来他怀疑皇后可能参与其中,所以都没有相信。
太子陈叔宝是皇后的亲生儿子,但是陈叔陵却不是。
而陈顼对太子很失望,又比较宠爱次子,导致皇后对陈叔陵也很不喜欢。
陈顼愣在原地,许久都没有言语。
袁宪此刻缓缓走上来,困惑的问道:“陛下,出了什么事?”
“袁君,你现在就坐车去一…算了。”
陈顼的脸色变得格外肃穆。
“你现在就给朕偷偷准备一行人马,谁都不要告知,让禁卫便装跟随,朕要去趟江州!?”
…
魏收站在船头,他用清水擦了擦脸,梳理了下头发,而后抬起头来。
他这么一洗,就好像是将自己这些时日里的酒气和糜烂气都给洗掉了,整个人干干净净,神清气爽,铜臭不沾身,颇有些清流名士的味道。
高道豁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他。
“方才魏公与陈主说了些什么?”
“哈哈,不过是说了些祖珽的坏话而已。”
魏收毫不掩饰,“你不懂,这是陛下所吩咐的。”
他平静的说道:“陛下让我直接告知,我若是直接说这件事,陈顼哪里会相信?只能用我自己的办法了。”
高道豁又指了指身后的另外一艘船。
这艘大船上装的都是魏收拿到的礼物,因为自己的船不够穿了,陈顼特意送了一艘船来
装礼物。
高道豁忍不住说道:“其他事且不说,这艘船,您就打算这么大摇大摆的带回去??”
“陈人送我的为什么不带回去呢?”
高道豁顿时就不理会他了,高道豁向来不喜欢邺城这些老家伙们,各个贪婪无底线,都他妈的当上重臣了,还是偷东西的继续偷东西,私通寡妇的继续私通寡妇,收贿赂的继续收贿赂,一点名臣风范都没有,要按着高道豁的想法,这些老家伙们就该跟着同样没有底线的齐国一同入土!
魏收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催促麾下将船开的更快一些。
他们从建康出发,一连走了好几天,当他们来到了海安附近的时候,终于遇到了前来迎接的汉国水军。
当下汉国水军也是有出息了,都敢把战船开到淮水入海口这一带了。
放在过去,连码头都不敢出。
陈国水军将他们护送到这里,并没有再往前,留在了原地,魏收加快了速度,回归了自家人的阵型之中。
王琳让水军护送着他们,回到了海安码头。
当下这里已经被老王给占了,这个贼老头将里头那些水寨还给了陈人,却将入海口给霸占了。
王琳跟魏收并不算太熟悉,点头之交而已。
魏收从船上下来,跟王琳相见,两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不算太亲近。
“劳烦王将军了。”
“职责所在,不必如此。”
两人寒暄了一番,魏收方才指着身后那艘大船。
“这艘船,乃是陈人所赠,里头许多东西,都是最值钱的,便当是王老将军迎接的路费吧,这里头有颗大玉石,或许能换他几艘金翅舰……”
王琳愣了一下,“陈人所赠?”
“对,都是我一首诗一首诗换过来的,哈哈哈,许多宝物,都是南人最喜欢的,老将军最好还是先清点一下,不是信不过老将军麾下的士卒,只是这钱财太多,还是谨慎些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