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退两路敌军偏师后,大同城中的军民士气大涨。
蒋庆之钓了两天鱼,收获颇丰,身边人吃鱼吃的满嘴流油。
随着俺答大军的逼近,蒋庆之的钓鱼大业被迫结束了。
他站在城头,有些惆怅的看着那条小河,叹道:“昨日那条大鱼可惜了。”
孙重楼打个嗝,出发前富城给他准备了一大袋肉干,而且每日吃多少都给他分好了,比老妈子都尽心。
可孙重楼这货没事儿就拿肉干来磨牙,这不,只剩下了三成不到。
张达来了,“伯爷!”
蒋庆之回身,问道:“那日我当众让你没脸,可曾羞恼?”
张达笑道:“当时是羞恼,可转瞬一想,伯爷当众把此事提出来,便是走了明路。此后若是有人想藉此对我发难就难了。”
“你明白就好。”蒋庆之负手看着城中,“我并未指望你等能去主动击破这些暗中的规则,但若被我知晓谁与那些人同流合污,乃至于助纣为虐……”
“是。”张达听出了话里的冷意,他递上一份名册,“这是郑硕等人交代的名册。”
蒋庆之接过看了一眼,“可有你的人?”
张达点头,蒋庆之颔首,“没遮掩就好。”
张达想到了先前有人为那两个自己的心腹将领求情的事儿,当时他是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硬着心肠拒绝。
如今看来自己的恩主早就在关注此事,若是自己出手遮掩……
——同罪!
这是蒋庆之那日放的狠话。
想到这话,张达不禁脊背发热。
好险!
蒋庆之把名册交给徐渭,“拿下!”
张达苦笑,“伯爷,这些人是该拿下,可大战在即,顶上来的人就怕不堪用。”
“这些人贪腐,吃军饷,吃亏的是谁?”蒋庆之叼着药烟问道。
“军士。”
“是谁在厮杀?”蒋庆之指指城头的军士们,“是这些士卒。拿下这些喝他们血,吃他们肉的蛀虫,这些将士必然士气如虹。这是其一!”
蒋庆之在城头缓缓而行,城头军士的目光随之而动。
“其次,拿下郑硕等人后,那些将领在惴惴不安,大战时必然会分神。若是有人故意捅刀子我也不会感到意外。明白了吗?”
蒋庆之回身看着张达。
张达低头,“是。”
“有人说你是蒋门走狗,本事不大,只是靠着我才坐稳了位置。我希望你能让那些人刮目相看。”
就如秦源,就如黄柏。
张达心中一热,“伯爷放心。另外……能成为伯爷门下走狗,我甘之如醴。”
蒋庆之莞尔,徐渭把名册合上,说道:“伯爷乃是墨家巨子,不是谁都有资格自称蒋门走狗。”
徐渭只提蒋庆之的学术身份,墨家巨子。而不说他在军中的威望,这便是为蒋庆之避嫌。
——所谓蒋门走狗,不是在军中拉帮结派,而是墨家的那个啥……门徒。
胡宗宪眸色微动,对徐渭的机敏佩服不已。
张达也是眉眼通透的人物,笑道:“回头还请伯爷赠几本墨家经文,我老张也苦读一番。”
蒋庆之莞尔,“墨家的那一套早已被我修改过,不过记住,学以致用!”
张达点头,从此后便没事儿就拿着墨家典籍翻阅,渐渐养成了习惯,后来竟成了蒋氏门下赫赫有名的学术大佬。
“盯着俺答大军动向。”蒋庆之准备回去了,“我断定俺答两度受挫后,不会再度出手。”
“是。”
没多久,斥候传来消息。
“敌军斥候游骑多了不少。”
张达叹道:“伯爷果然神目如电,何时我老张也能学了这等本事。”
蒋庆之刚回去,锦衣卫的人请见。
“见过长威伯!”
锦衣卫在大同城中竟然有个百户,可见陆炳对此的重视。
“可是有事?”蒋庆之问道。
百户说道:“下官刚接到京师指挥使的吩咐……”他抬头看了蒋庆之一眼,“指挥使吩咐,若长威伯有事用得上咱们锦衣卫,只管开口。锦衣卫在大同的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蒋庆之一怔,他没想到陆炳竟会如此大气,把锦衣卫在大同的人手任由自己调派。
——若我锦衣卫的人死光了,我这个指挥使义无反顾!
陆炳当初的话依旧作数。
那个墙头草啊!
蒋庆之眸色复杂。
“正好本伯这里有件事。”蒋庆之说道:“本伯听闻西北这边有豪商走私草原,此次大战若此辈突然发难,麻烦也不小。你等可盯着城中,盯着此辈,一旦发现异动就动手。别担心出岔子,本伯担着!”
百户拱手,“长威伯就瞧好吧!”
“好!”蒋庆之精神一振,“若是发现对方势大,你可与……孙不同。”
孙不同进来,“伯爷。”
蒋庆之指指百户,“平日里他若是联络你,只管照做。”
“是。”
“战时本伯会有人手留在此处,你只管来和他联络。”蒋庆之安排妥当,正好有人送来了书信。
“是娘子的。”孙重楼接过书信,看了一眼。随后说要去和那个和尚玩耍。
“你不是不喜清规戒律吗?”孙不同诧异问道。
孙重楼说道:“那单德知晓许多草原的趣事。”
蒋庆之摆摆手。
他打开书信,熟悉的字迹让他一下就松弛了下来。
——陛下遣了御医在家中坐镇,卢靖妃那里频频派人探问……
蒋庆之靠在椅背上,眯着眼,嘴角微微翘起。
这一刻,什么国祚,什么功名,什么名利欲望,尽数被他忘却脑后。
文字间流淌着的关爱和情义,在他的眼中才是无上珍宝,也是自己活着的全部意义。
信中李恬绝口不问战事,写了些自己待产的情况后,话锋一转,提及了多多。
——从夫君走后,多多就爱在屋顶蹲着。每每看着北方。
猫儿孤傲,喜欢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