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城巍然而立,风从两座高崖间吹过,烈烈作响。
顾经年飞至城池上方,流火翅膀被风吹得变了形状,差点熄灭,既是因为他太过疲倦,也可见此间地势之险峻,对异人亦有限制。
他勉力在城头上落下,当即有士卒执刀包围上来,发现是顾十一公子回来了,连忙去禀报顾继泽。
兄弟二人相见,顾经年第一句话便问道:“人还在?”
“你太多虑了。”顾继泽道,“我看得很严。”
“与瑞廷说好了,十日后在陶陵城换人。”
顾继泽点点头,道:“父亲十日不露面,我担心军心不稳,吕茂修已经回了居塞城了。”
“父亲的印符都拿了?”
“不错。”
“以父亲的名义下令,他为防备瑞军而东巡了。”顾经年道,“再调动一些兵马到陶陵城附近,作为施压、策应。”
顾继泽正有此意,点了点头,道:“救出四娘亦是我的愿望,我必会尽全力,你可有想好,到时如何保证父亲的安全?”
顾经年是真的不认为瑞廷会杀顾北溟,那些人蝇蝇苟苟了多年,顾北溟显然还掌握着不少重要的东西。
但他不能在顾继泽面前表现出对顾北溟性命的不重视,遂不表态,反问道:“四哥有何想法?”
“你精通易容,易容一个假的父亲如何?”
“若如此可行,我何必费许多事?”顾经年道:“我的易容术是从瑞国学的,他们岂会看不穿。”
“那到时便只好以武力夺人了。”
顾继泽示意顾经年一道往城楼走去,沉吟着,缓缓道:“从更长远的方面考虑,你认为此事之后顾家该何去何从?”
顾经年还真没考虑过顾家,他打算救出顾采薇之后就随着缨摇、凤娘去沃野,但顾继泽这般问,显然已有定计,他遂摇了摇头,静待下文。
“我不忍见父亲将雍国变成如越国一般的人间地狱,亦不想抛弃顾家世代一统中州的志向,思来想去,唯有一个两全之法,即匡扶一个真正与我等志向相合的明主。”顾继泽说着,问道:“你可知我说的是谁?”
“谁?”
“殷景亘如何?”
顾经年于是明白了顾继泽的心思,应道:“才干出众,人品亦可靠,比起雍瑞两国皇位上的老不修都强,但四哥若要投靠他,父亲必不答应。”
顾北溟对待殷景亘的态度早已很明显了,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父亲不答应,我们便多劝劝他。”顾继泽道:“我直说吧,此事之后我想让父亲休养,顾家与骁毅军由你我多操心,你意下如何?”
说是“休养”,实则是软禁了,顾继泽毕竟是上阵杀敌多年之人,往日表现的孝顺、迂腐,一旦遇事,竟也是杀伐决断。
“四哥这想法,我必是支持。”顾经年道,“我是闲云野鹤的性子,无意久在军中。四哥只需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便好。”
顾继泽道:“好,我打算除掉殷括,算是给太子的诚意,你可替我居中联络?”
“可以。”
“到时军中难免有人不服于我,你实力不凡,可替我镇压?”
“当然。”
“好!”顾继泽道,“我只有一个条件,你救出四娘之后,须全力与我抢回父亲。”
顾经年有些惊讶,因为话题谈到这里,他怀疑顾继泽打算送顾北溟去死,顾北溟一死,顾继泽自然能顺利掌握顾家,方才说“武力夺人”就是逼瑞廷杀顾北溟。
见了顾经年眼神中的疑惑,顾继泽脸色凝重了几分,诚恳道:“我真心想抢回父亲,不管你信不信,我绝不是为了权力而叛父的小人。”
说着,他眉头一拧,显出了些许痛苦之色。
“我有志向、有坚持,也想恪守忠孝之道,奈何世情不顺人愿。我想从万难之中趟出一条路来,才决定这么做,但我绝不会让父亲去死。”
顾继泽的眼神里满是殷切之情。
顾经年却不认为这有什么重要的。世人论迹不论心,不管顾继泽怎么想的,等到他软禁顾北溟、执掌顾家那一日,没有人还会在乎他心里的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