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也正是最接近光明的时候。
人生也一样。
只要你能把这段艰苦黑暗的时光挨过去,你的生命立刻就会充满了光明和希望。
第一线阳光冲破黑暗照下来的时候,正照在陆小凤身上,阳光温柔如情人的眼波,楚楚和陈静静的眼波,也同样温柔的停留在他身上,只不过她们眼睛里还多了点忧虑和迷惑,她们想不通陆小凤为什么一大早就把他们找到这里来。
阳光下的冰河,看来辉煌壮观,冷红儿的尸体己被搬走,连血迹都看不见了,但是她们都已看见,而且很难忘记。
陈静静一直靠在陆小凤身旁,脸色还是苍白的,直到这时才吐出口气,哺哺:&quot;我早就听说过这里有熊,却想不到它们竟这么凶!&quot;陆小凤:&quot;你得出她是死在熊爪下的?&quot;
陈静静:&quot;只有最凶狠的野兽,才会有这么大的力气,野兽中又只有熊才能像人一样站起来,用前掌扑人!&quot;陆小凤:&quot;有理。&quot;
陈静静默然:&quot;若不是你恰巧赶到这里,现在她只怕已尸骨无存了,我们四个人里面,只有我跟她最谈得来,&quot;她声音哽咽,眼圈又红了,忽然靠在陆小凤肩头,轻轻啜泣。
陆小凤情不自禁搂着了她的腰,一个男人和女人之间,将是有了某种特别亲密的关系,就像是灰尘到阳光下,再也瞒不过别人的眼睛。
楚楚瞪着他们,忽然冷笑:&quot;我到这里来,并不是来看你们做戏的,再见!&quot;她说走就走,直等她走出很远,陆小凤才淡淡:&quot;你想看什么?想不想看看那罗刹牌?&quot;这句话就像是条着活结的绳子,一下子就套住了楚楚的脚&quot;罗刹牌?你已找到了罗刹牌?在哪里?&quot;陆小凤逼:&quot;就在这里!&quot;
这里就是他发现冷红儿的地方,也就是冷红儿用双手在坚冰上挖掘的地方。
冰结十丈,坚如钢铁,莫说她的手挖不下去,就连铁锹和铲也休想动得了分毫。
楚楚:&quot;你是说就在这冰河下面?&quot;
陆小凤:&quot;而且就在这方圆一丈之内。&quot;
楚楚:&quot;你的眼睛能透视?能看到冰河里面去?&quot;这里离河岸很近,冰的颜色却好像比别处还要深暗些,凡人的肉眼,当然无法透视,但却可以看见一段枯树露在河面上,想必是开始封江的时候倒下来的,枯枝也不知被谁削平了,树杆却还有一小半露在河面外,就像是一段一条长长的板凳,坐在这段树杆上,恰巧正面对着积雪的远山和岸上一座庙宇。
陆小凤:&quot;我虽然看不到里面去,但我却可以感觉到。&quot;楚楚冷笑:&quot;这反正是死无对证的事,就算罗刹牌真的在下面,你也挖不出来!&quot;陆小凤笑了笑:&quot;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两句很有用的话!&quot;楚楚冷冷:&quot;只可惜无论多有用的话,也说不动这冰河解冻。&quot;陆小凤不理她,接着:&quot;第一句话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第二句话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当然也应该懂得这两句话的意思。&quot;楚楚:&quot;我偏不懂!&quot;
陆小凤:&quot;这意思就是说,只要有坚强的决心和有效的利器,天下绝没有做不到的事!&quot;楚楚:&quot;只可惜你的决心我看不见,你的利器我也没有看见!&quot;陆小凤又笑了笑:&quot;你总会看得见的。&quot;
楚楚就站在旁边看着。
谁也想不到陆小凤的利器竟只不过是十来根竹竿和一个小瓶子。
楚楚笑了&quot;这就是你的利器?&quot;
陆小凤好像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小心翼翼的拔开瓶塞,把瓶子里装着的东西倒了一滴下去,淡黄色的液体滴在冰河上,立刻发出&quot;睹&quot;的一声响,一股青烟冒出来,坚如钢铁的坚冰,竟然滴穿了一个洞洞。
青烟还没有完全消散,他已将一根竹竿插了下去,只见他一只手拿着瓶子,一只手拿着竹竿,顷刻间已将这十来根竹竿全都插入这一丈方圆的冰河里,围成了一个圆圈。
竹竿里还有根两三尺长的引线,他燃起一根香,身形展动,又在顷刻间将这十来根引线一起点着,忽然喝道:&quot;退!快往后退!&quot;三个人倒退出五丈,就听见&quot;轰&quot;的一声大震,千万点碎冰飞激而起,夹带着枯树的碎片,花雨般滚落河面,只听&quot;综综&quot;之声不绝入耳,如琴弦轮拔,如珠落玉盘,就在这时,又有一样黑黝黝的东西被震得往冰河下飞了起来,随着碎木冰块一起落下&quot;当&quot;的一声,落在河面上,竟是个纯钢打成的圆筒。
撕开这圆筒的盖子,就有块晶莹的玉牌滑出来,果然正是罗刹牌。
楚楚已看得呆在那里,陈静静也不禁目瞪口呆,冰棱打在她们身上,她们也忘了疼痛。
陆小凤长长吐出口气,微笑:&quot;这就是我的法子,你看怎么样。&quot;楚楚勉强笑了笑:&quot;这种奇奇怪怪的法子,恐怕也只有你想得出来。&quot;陆小凤:&quot;若没有江南霹雷堂的火药,法子再好也没有用。&quot;楚楚:&quot;你怎么会有江南霹雷堂的火药?&quot;
陆小凤:&quot;我是偷来的。&quot;
楚楚:&quot;从哪里偷来的?&quot;
陆小凤:&quot;从水缸里。&quot;
楚楚:&quot;谁的水缸?&quot;
陆小凤:&quot;李霞的。&quot;
发现冷红儿的尸体后,他就已怀疑罗刹牌是藏在这里的,只不过还没有十分把握而已。
陆小凤又道:&quot;等我在李霞的水缸里找到这些东西后,我就知道我没有猜错了,因为她做事一向很谨慎,无论做什么事都一定会先准备好退路,假如她敢把罗刹牌藏在冰河里,就一定有法子拿出来。&quot;这种极烈性的溶剂和极强力的火药,既然可以开山,当然也可以开河。
陆小凤:&quot;她既然准备了这种开河的利器,就当然一定已经把罗刹牌藏在冰河里,这道理简直就像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quot;其实这道理并不简单,他的结论是经过反复推证后才得到的。
楚楚忽然叹了口气,道:&quot;我本来还想臭你几句的,可是我心里又实在有点佩服你I&quot;陆小凤笑:&quot;其实我心里也很佩服我自己。&quot;
楚楚眼珠子转了转:&quot;不过你的本事还不算太大,假如你能把害死李霞的凶手找出来,才真的了不起。&quot;陆小凤笑了笑:&quot;我既然不想别人说我了不起,也不是来替别人找凶手的,我要找的是罗刹牌。&quot;陈静静凝视着他,忽然:&quot;现在你既然已经找到了,是不是就已该走了』&quot;这两句话她轻轻的说出来,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幽怨和伤感。
陆小凤又不禁叹息,缓缓:&quot;也许我早就该走了的。&quot;陈静静勉强笑一笑:&quot;不管怎么样,我总算是这里的主人,今天中午,我替你们钱行,你们一定要赏光。&quot;楚楚抢先:&quot;他一定会去的,我一定不会去。&quot;陈静静:&quot;为什么?&quot;
楚楚:&quot;因为你的酒菜里面一定还有很多醋,醋吃得太多,我就会胃疼!&quot;她也叹了口气,用眼角膘着陆小凤&quot;不但胃疼,心也会疼的,所以还是不去的好I&quot;一回到天长酒楼,陆小凤倒头就睡,一睡下就睡得很熟。
但是他已在心里告诉自己&quot;我最多只能睡两个时辰。&quot;还不到两个时辰,他果然就醒了。
他身体里就好像装了个可以定时响动的铃,要它在什么时候响,它就会在什么时候响一一其实每个人潜意识中都有这么样一个铃的,只不过他的特别灵敏准确。
他张开眼睛的时候,楚楚正在门口看着他&quot;我已经等你很久!&quot;陆小凤揉揉眼:&quot;等我干什么?&quot;
楚楚:&quot;等着向你辞行!&quot;
陆小凤:&quot;辞行?你现在就要走?&quot;
楚楚淡淡:&quot;你既然已找到罗刹牌,我就算还清你的债了,你想去喝酒,我却不想去吃醋,还不走干什么?&quot;她不让陆小凤开口,又问:&quot;我不过有点奇怪,你跟她怎么会忽然变得那么熟的?而且看来还一定有一腿。&quot;陆小凤笑了:&quot;这原因很简单,只因为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她是个正常的女人!&quot;楚楚:&quot;我呢?我难道不是女人?我难道就不正常?&quot;陆小凤:&quot;你也正常,只可惜太正常了一点!&quot;楚楚盯着他,忽然冲过去,掀开他的棉被,压在他身上。
陆小凤:&quot;你又想干什么?&quot;
楚楚:&quot;我只不过告诉你,只要我愿意,她能做的事,我也能做,而且比她做得更好!&quot;她火热的胴体不停在他身上扭动磨擦,咬着他的耳朵,喘息着:&quot;我本来已经愿意了,你却不要我,现在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后悔了?&quot;陆小凤叹了口气,他也不能不承认,这女孩子实在是个可以迷死人的小妖怪。
楚楚却已跳起来,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大声:&quot;那么你就一个人躺在床上慢慢的后悔吧。&quot;陆小凤并没有在床上躺多久,因为楚楚刚走,陈静静就来了,还带来了两个小小的酒杯和一壶酒。微笑着:&quot;那位喜欢吃醋,又怕胃疼的姑娘,为什么先走了?&quot;陆小凤苦笑:&quot;因为她若再不走,我的头就会比她的胃更疼。
陈静静婿然:&quot;她走了最好,我已经把那边赌坊结束,本就想到你这里来的。&quot;陆小凤笑:&quot;可惜你带来的酒只够让我漱漱口。&quot;陈静静柔声:&quot;酒不在多,只要有真心诚意,一杯岂非已足够。&quot;陆小凤:&quot;好,你倒,我喝!
陈静静慢慢的倒了两杯酒,幽幽的说:&quot;我敬你一杯,为你饯行,祝你一路顺风,你也敬我一杯,为我饯行,从此我们就各自西东。&quot;陆小凤:&quot;你也要走?&quot;
陈静静叹了口气:&quot;我们是五个人来的,现在已只剩下我一个,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quot;陆小凤:&quot;你准备到哪里去?&quot;
陈静静:&quot;我有地方去!&quot;
陆小凤:&quot;既然我们都要走,为什么不能一起走?&quot;陈静静勉强笑了笑:&quot;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是真心带我走,也知道你身边的女人一定很多,女人没有一个不吃醋的,我也是女人,我……&quot;她没有再说下去,却喝干了杯中的酒,然后就慢慢的放下酒杯,慢慢的转过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她没有回头,仿佛生怕一回头,就永远没法子走了。
陆小凤也没有拦阻,只是默默的看着她走出去,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刚喝了一杯苦酒。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见外面有人:&quot;恭喜你,你总算大功告成了!&quot;声音苍老,来的当然是岁寒三友。
陆小凤还没有看见他们的人,就先看见了他们的手。
&quot;拿来!&quot;孤松老人还没有走进门,就已伸出了手&quot;你把东西拿出来,就可以走了,我们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了。&quot;陆小凤没有开口,也没有动,只是刚着嘴看着他们傻笑。
孤松老人沉下脸:&quot;我说的话你不懂!
陆小凤:&quot;我懂!&quot;
孤松老人:&quot;罗刹牌呢?&quot;
陆小凤:&quot;不见了!&quot;
孤松老人耸然变色,厉声:&quot;你说什么?&quot;
陆小凤还在笑&quot;你说的话我懂,我说的话你为什么不懂?&quot;孤松老人:&quot;难道罗刹牌不在你身上?&quot;
陆小凤:&quot;本来是在的。&quot;
孤松老人:&quot;现在呢?&quot;
陆小凤:&quot;现在已经被人偷走了!&quot;
孤松老人:&quot;被谁偷走了?&quot;
陆小凤:&quot;被一个刚才压在我身上打滚的人。&quot;孤松老人:&quot;就是你带来的那个女人?&quot;
陆小凤笑:&quot;当然是女人,若是男人压在我身上打滚,我早已晕了过去!&quot;孤松老人怒:&quot;你明知她偷了你的罗刹牌,还让她走?&quot;陆小凤:&quot;我一定要让她走。&quot;
孤松老人:&quot;为什么?&quot;
陆小凤:&quot;因为她偷走的那块罗刹牌是假的。&quot;寒冷的风,灰暗的穹苍,积雪的道路,一个孤独的女人,骑着一匹瘦弱的小毛驴,远处隐约有凄凉的羌笛声传来,大寺却阴暝无语。
她的人已在天涯,她的心更远在天外。
&quot;寂寞的人生,漫长的旅程,望不断的天涯路,何处是归途?……&quot;她走得很慢,既然连归途在何处都不知道,又何必急着赶路?
忽然间,岔路上有辆大车驶过来,赶车的大汉头戴皮帽,手挥长鞭,赶过她身旁时,居然对她笑了笑。
她也笑了笑。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那么笑一笑又何防。
赶车的大汉忽又问:&quot;姑娘你冷不冷?&quot;
陈静静:&quot;冷!&quot;
赶车的大汉:&quot;坐在车子里,就不冷了!&quot;
陈静静:&quot;我知道!
赶车的大汉:&quot;那么你为什么还不上车?&quot;
陈静静想了想,慢慢的下了毛驴,车也已停下--既然连油锅都下去过,上车又何妨?
赶车的大汉看着她上了他的马车,忽然挥起长鞭,一鞭子袖在毛驴的后股上。
毛驴负痛,箭一般窜出去,落荒而走。
赶车的大汉嘴角露出微笑,悠然哼起一曲小调:&quot;松河里乌拉的姑娘美又娇呀,带着百万家财来让我挑呀,我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呀,不是为了家财,是为了她的娇呀!&quot;歌声悠扬,在冰雪上,都仿佛带着种欢乐的节奏。
然后马车就去远了。
&quot;黑乌拉&quot;并不是&quot;松河黑乌拉&quot;。
松河黑乌拉就是松花江,是条大江。黑乌拉虽然并不是个大城,可是在这种边极荒寒的地方,也不能算太小了。
一个多时辰后,这辆大车已到了黑乌拉,穿过两条大街,转人一条小巷,停在一家小屋门口。
赶车的大汉回过头,带着笑:&quot;我的家到了,姑娘要不要进去坐坐?&quot;过了半晌,车厢中才传出陈静静的声音,淡淡道:&quot;既然来了,进去坐坐也没关系。&quot;她刚下车,破旧的木板门就&quot;呀&quot;的一声开了,一个傻头傻脑的脏小孩,站在门口,看着她嘻嘻直笑。
陈静静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慢慢的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很简陋的小客厅,当中供着个手捧金元宝的财神爷,后面的一扇门上,接着已洗得发白的蓝布棉门帘,上面还贴着张斗大的红&quot;喜&quot;字,无论谁一走进这里,都可以看得出这地方的主人…一定是整天在做着财迷梦的穷小于。
一个穷小子,一个脏小孩,两三间东倒西歪的破房屋,四五张破破烂烂的破板凳,门上的喜字写得无论正着看,倒着看都不顺眼,墙上帖着的财神爷画得像是个暴发户。
这种地方陈静静本来连片刻都耽不住的,她喜欢干净,精致高雅的东西,可是现在她居然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难道她已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那穷小子还在看着她笑,她脸上还是完全没有表情,四面看了看,居然掀进了那蓝布棉门帘,走进了别人的卧房。
卧房里当然有张床,床居然很大,而且是崭新的,床上洲着的被褥也是崭新的,还绣着大红的切朗四花和一双戏水鸳鸯。
床后面堆着四五口崭新的樟木箱,还有个配着菱花镜的梳妆台,四面的墙壁,粉刷得跟雪洞一样,看来就像是间新料夫妻的新房。
陈静静皱了皱眉,眼睛里露出了厌恶之色,可是等到她目光转到那些樟木箱子上的时候,她的眼睛就立刻发出了光然后她就做了件很不可想象的事,她居然跳上了别人的床,由自己身上拿出了一串钥匙,打开了别人的樟木箱上一把大锁。
忽然间,一阵金光亮起,这口樟木箱子放着的,竟全都是一锭锭分量十足的金元宝。
金光照得她的脸也发出了光,她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用指尖轻抚着一排排叠得很整齐的金锭,就像是母亲在轻拯着她初出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