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仪并没有表现出热情,而是静静看了过去。
“这……丹皇放心。”
申山老祖好似察觉了出什么,赶忙解释道: “我等二人绝非是看丹皇如今有所成就,故而过来攀附高枝,能拜入清光洞,保全住性命已是万幸,怎敢奢求太多,只是单纯想邀您叙叙旧罢了。”
按照曾经的划分,他与神虚老祖同辈,还算是沈仪的师伯,此刻却是用了尊称。
老人将那无依无助的模样体现的淋漓尽致。
众人自南洲逃亡而来,受到歧视是必然的事情,就算是这位太虚丹皇也不例外,否则对方此刻又怎会还是个散修。
云渺真人不理睬丹皇,这年轻人现在应该很着急有个另投山门的路子,大概率是不会拒绝结交自己这两位已经拜入清光洞的难兄难姐的。
果然,沈仪稍稍迟疑了一下,终于是站起了身子: “闲来无事,聊聊也无妨。”
“是极,是极!”
申山老祖驾云而起,满脸含笑的在前方带路。
总算是完成了舒羽师兄的吩咐,他心底松了口气,却是未曾注意到,他还需靠着那枚玉简去指引的
前路,这位太虚丹皇却像是早就认识了一般,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两人很快便是来到了那座不起眼的山脉。
申山老祖先是仔细逡巡一番,在找到那洞府所在后,担心对方起疑心,还回头笑着解释了一句: “是简陋了些,只是我等初来乍到,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待客之地,还请丹皇莫要嫌弃。”
到了约好的地方,这老人不自觉连脊背都挺拔了许多。
他收回目光,朝着下方洞府掠去。
眼中却是多出了几分冷意。
申山老祖可以忍受北洲修士的轻蔑,因为需要活命,也可以对这位太虚丹皇低头,因为那是师兄的命令。
但他接受不了的是,这丹皇身为晚辈,居然就这么沉默着受了自己的大礼,一点婉拒的意思都没有。
再想当初在神虚山的时候,这师徒两人对待天梧老祖也是毫不客气,经历了一场生死以后,居然还是这幅模样,半点长进都没有。
都是逃命来的,谁又比谁高贵,凭什么此人能保持着曾经的张狂与自傲,连云渺师兄都气得够呛。
活该!
沈仪慢悠悠的跟着老人走进了洞府。
申山老祖默默朝前方看去,只见舒羽师兄端坐石桌周围,并没有直接动手的意思。
他犹豫一下,不知对方打着什么主意,却也不敢忤逆,只能再找借口道: “丹皇,这位是清光洞舒羽真人,他听闻了你的事迹,也是颇感兴趣,欲要结交你,所以随我等一起来了……师兄,玉池人呢?”
“她有点事情,很快就回来。”
舒羽噙着笑意,丝毫看不出先前那暴怒的模样,伸手相迎道: “道友,请坐。”
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座下的几头大妖消失,虽大概率是被别人牵走了,但这太虚丹皇就在天塔山,先试试对方也无妨。
申山老祖听话的在石桌旁坐下,随即看向了旁边的沈仪,本以为方才那临时想出的借口,很难真正蒙混过此人,却没成想对方居然出奇的没有露出忌惮,反而是从容的坐到了对面。
这……这是想拜入仙脉想疯了,以为眼下的是个机会?
“我与灵虚洞云渺真人乃是故交,最近常常听他提起你。”
舒羽真人随意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青年。
“应该不是什么好话。”沈仪淡然对视过去,顺便以心神吩咐了下去,让几尊镇石在附近清查一下有无旁人的踪迹。
这话让舒羽真人笑意更甚,调侃道: “原来道友心中也清楚,那云渺师兄的确不是很大度。”
“只不过……”
他话音一转,摇摇头: “我师姐负责清查菩提教的事情,我身为师弟,也想尽些绵薄之力,天塔山毕竟是我等同门许诺给灵素师妹的东西,如今她出了事,事情还未解决,道友便在山上立了仙祠,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听到提起了天塔山,申山老祖的眼中不免多了几分热络。
虽不知舒羽师兄为何改了心思,但要是这太虚丹皇服软,就这么把天塔山让渡出来……那自己也认了!
反正等对方有所成就,哪怕是打算回来报复,上面还有清光洞撑着。
就连申山老祖自己都没发现,在涉及到道场以后,他的想法一变再变,早就和当初只想活命的心思背道而驰。
此刻,他眼巴巴的朝着太虚丹皇看去。
“不合适?”
沈仪敷衍的抬眸,挑眉道: “那你去推了它?”
这满是挑衅意外的回应,不止是让舒羽一怔,更是惊住了申山老祖。
自从来了北洲,他都已经习惯了自己俯首帖耳的姿态,或许玉池要硬气些,但也只在天塔山道场这一件事情上,换了别处还是很谦卑的。
可眼前这人,为何敢如此干脆利落的回怼过去?
这巨大的反差下,舒羽真人还未发作,申山老祖的心里先窜出了一抹邪火。
我等皆是跪着求一条生路,你凭什么要强站着,讨饭还讨出骨气来了。
"……"
舒羽真人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直到此刻,他终于知道为何就连那懦弱的云渺师兄,都瞧不惯对方了。
舒羽沉默一瞬,突然抬起了手掌: “道友来了北洲这么久,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就这样与我谈话,未免有些不尊重人了。”
话音还未出口,雄浑的劫力已经先涌了出去。
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直接用了更干脆的试探手段,若是此人真有本事,自然能拦住这一击,自己也仅是想瞧瞧他的真面目而已,就算是有些冒昧,但也不算生死大仇……若是被撕下了伪装,不过外强中干之辈,直接打杀了就是。
沈仪安静坐着,脸上的掩饰手段,在那袭来的劫力前被轻易消解。
舒羽真人放下袖袍,并未在那张白皙俊秀的脸庞上看到什么怒意,正当他有些疑惑之际,耳畔却是突然响起了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尖叫。
“啊! ! ”
他侧眸看去,只见方才还老老实实坐着的申山老祖,此刻竟是五官扭曲的跌坐在了地上,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两掌撑地,两腿拼了命的蹬动,浑身脱力的想要离这桌子远一点。
顷刻间,老人已经浑身湿透,泪涕横流,就连嗓子都破了音。
“是你————”
洞府虽算不得狭窄,但申山老祖很快也是挤到了墙角。
在舒羽真人诧异的注视下,只见其浑身战栗着跪在了地上,砰砰磕头: “尊者饶命!尊者饶命!”
这诡异的一幕,着实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舒羽真人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对面,顺势握住了桌上的道剑。
可无论是申山老祖的离谱反应,还是自己握剑的动作,似乎都无法让那青年有丝毫动容。
"……"
沈仪听着镇石们的回讯,缓缓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向这位舒羽真人,拍了拍袖口: “现在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