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不是不让你们生存,是要懂得适可而止
从尖沙咀回来之后,肥邓便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
今天和联胜的面子没丢,他的脸却丢完了!
斧头俊与何耀宗的话语余音在耳,和联胜一众打仔簇拥着何耀宗离去的场景历历在目。
坐在昏暗的卧室,肥邓抚摸着自己那支黝黑锃亮的拐杖。
他明白,这二十年里,这支拐杖才是和联胜真正的‘龙头棍’!
但是现在……自己真的要沦为吹鸡那种吉祥物了吗?
他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
当年斧头俊过档,他尚且年富力强,还有余力掌控全局。
但现在老而昏聩,如果不是凭借这么多年,扶植那些本没资的分区领导坐上龙头宝座,拉起一大帮子元老院叔父辈,和联胜哪有他指手画脚的资格?
掌握加冕话事人的权力,本就是这些年来,他在和联胜大搞一言堂的根本。
可是现在这个根,现在也快要被何耀宗给挖断了。
社团共济会,他是真的肯拿钱出来!
深吸口气,肥邓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
让他唯一感到些许安慰的是,何耀宗今天并没有向斧头俊妥协。
新记与和联胜的火并依旧还在继续。
他不能让何耀宗独揽全功!
待在屋子里思索良久,肥邓才拄着拐颤颤巍巍走了出来。
招呼跟班马仔过来,对其招呼道。
“去通知其他七区堂口的叔父辈,斧头俊要继续打下去。
叫他们也别躲在陀地看戏了,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
尖沙咀这块地盘,这次一定要打回来!”
要说和联胜现在谁比肥邓更急,那肯定是林怀乐无疑了。
当他收到何耀宗要继续和斧头俊打下去的消息之后,只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
只两天不到,他佐敦的场子几乎就被差佬扫荡一空。
大笔的汤药费,保释金都还没凑齐,现在阿泽告诉他,何耀宗决定继续加码。
他只觉得照着这个趋势再打两天,佐敦堂口都可以原地解散了!
“乐哥,实在不行算了吧,我们佐敦是真的没钱没人了!”
阿泽耷拉着脑袋坐在林怀乐的病床旁边,无可奈何地说道。
林怀乐靠在床架子上,脸色颓然。
但还是摇头:“不行!深水埗不撤,我哋无论如何都不能撤!
我哋佐敦本来就势弱,再丢了名声,以后选话事人就真的没机会了!”
阿泽只是叹气,都什么时候了,林怀乐还在惦记着他那话事人的位置。
他就搞不懂了,话事人这届不选,以后再选不行吗?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段时间林怀乐在医院躺着,堂口的大小事务都是他代为处理。
有些话,阿泽却不得不向林怀乐挑明。
“乐哥,现在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
今天我们堂口又有三十八个兄弟被差佬带进了班房,加上昨天被带走的那些,我们至少还要凑八十万出来交保释金才行!
现在堂口的公账已经见底了,而且何耀宗还要继续开打!
不把这些保释金拿出来,外边的兄弟谁敢去尖沙咀为我们卖命,人都要跑光了,我们顶不住的!”
这番话听得林怀乐心中又是一阵犯堵。
“顶不住也要顶!没有钱,就去找人借。
借不到,就把我的房契拿出来去抵押!
我不知道深水埗有多少家底,但我估计何耀宗也撑不了太久,什么时候他顶不住了,我们就可以撤下来了!”
林怀乐此时双眼通红,看似有些癫狂。
阿泽无语,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正当他抓耳挠腮的时候,林怀乐摆在床头的电话忽然响了。
阿泽帮他把电话递了过来,旋即林怀乐摁下接听键,贴到耳边。
“哪位?”
旋即便是一阵良久的沉默,林怀乐再未对着电话讲多一句话。
直到挂断电话,林怀乐把电话递给阿泽的同时,才悠悠开口。
“阿泽,我给丹尼报了个拉丁语补习班。
还有不到半个钟他就要放课了,你不用在这边陪着我了,一会揸车替我去中环那边接他回来。”
“好!”
阿泽正好在医院闷的有些难受,眼见林怀乐嘱自己去接他个崽回来,当下点头应允,旋即离开了病室。
约莫二十分钟后,有人叩响了办公室外头的房门。
“进!”
随着林怀乐应声,门被推开。
一个身穿制式小西装,留着精干齐耳短发的年轻女子,走进了病房。
她提着个果篮,放到了林怀乐的床头柜上。
不待林怀乐开口,便拉条凳子坐下,开口道。
“亨利先生让我转告你,他已经和O记那边打点好关系了。
你手底下那些被关进班房的人,在今晚八点之前会陆续放回去。”
林怀乐不语,甚至没有扭头去看这个女人一眼,仿佛陷入了沉思。
女子却再度开口。
“亨利先生还让我转告你,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帮你了。
如果你拿不到和联胜的那支龙头棍,到时候他可能就要物色新的对象了!”
这句话开口,林怀乐顿时急了。
“雅安小姐,为什么不肯多给我点时间,亦或者你们为什么不能多给我点帮助?
就算这届话事人我选不上,等下一届不行吗?”
被林怀乐称为雅安的这名女子只是冷漠地摇了摇头。
“时间不等人,政治部这边不会把两年时间,浪费在一个没有价值的人身上!
你想从政治部这边获得好处,也要拿出你自己的本事来证明才行。”
“可是北角的肥佬黎呢?他就是一个卖咸湿杂志的,他也没有成为洪兴的龙头,你们政治部为什么肯帮他?!”
这名女子看向林怀乐的眼神不免有些不屑。
“你也说了,肥佬黎是做杂志的。
不管他杂志做的是什么内容,至少人家摇过笔杆子,大小也算个文化人。
你一个中五都差点没念完的古惑仔,拿什么去和人家比?”
林怀乐挣扎着想要坐直身子,却因为后脑勺传来的一阵剧痛作罢。
他咬着牙望向这名女子,不甘道:“你们既然选中了我,多少总得给到我一点适当的帮助才行吧?
我敢保证,整个和联胜没有任何人比我更适合胜任你们的招揽!”
“林怀乐先生,你这话说得可不对。
如果不是政治部也在你的身上付出过精力,现在我们就可以把目标重新放到深水埗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女子浅笑一声,旋即说道:“新记这两年和大陆走得挺近,在亨利先生看来,一个愿意去孤注一掷,和新记死磕到底的后生,比你更有培养价值!”
“他不行的!他太年轻,根本不懂怎么去配合你们!”
林怀乐不免着急上火。
他和政治部的人有联系,还是在去年吹鸡接棍的时候。
当时政治部这边就向他许下宏远的前景,只要他能拿到和联胜的那支龙头棍,以后鬼佬那边就会扶持他稳坐庄家,为他引荐走进上层名流的资源。
和联胜虽然是港岛会员最多的社团,但在和联胜一辈子混到头,撑死在元老院有把交椅去坐。
年老退休,存在感最足的时候就是在围在一起,饮杯茶,选选话事人,要要好处罢了。
有了希望,林怀乐绝不甘心自己的成就止步于此。
自从收到政治部抛来的橄榄枝后,他开始在社团扮老好人,拼尽全力去讨好肥邓。
开始学习饮英国茶,研读莎士比亚,就连自己的儿子,也被他送去学英伦贵族圈子中风靡一时的拉丁语。
眼看自己以小博大,已经一步步获得肥邓的信任,却不成想横空杀出个何耀宗,将他上百个日日夜夜憧憬的美梦,几乎要尽数踏碎!
女子已经起身。
“很抱歉,还是那句话,亨利先生只会培养有价值的人!
在今年拿到和联胜的龙头棍,是你最后的机会。”
说完,她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没有再和林怀乐废话下去,转身就离开了病室。
空余林怀乐一人坐在病床上,做着剧烈的思想争锋。
下午四点,湾仔海港商务大楼,一处私人沙龙。
新记的龙头许家炎正急匆匆从电梯里边走了出来,不等守在电梯口的侍应问好,便仓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