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爹,显得有些艰难的道:“那……爹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干?”
李善长笑了,这是自从中都城事发之后,他第一次笑。
“朱元璋会发怒不假,但这次也只能发怒而已,做不了别的。
更不会死人。
这次,可是天下的地方官员一起动手。
朱元璋再厉害,还能同时对天下官员一起下死手不成?”
“爹,这样一来,岂不是真的要彻底和皇帝撕破脸?”
李琪虽被自己爹说出来的计划,听的怦然心动。觉得自己爹说的很有道理,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实在是当今皇帝和一般人不一样,那是真的心狠手辣。
至今他都忘不了堂弟李佑被剥皮,表兄被丢给众多劳役的场景。
“琪儿,你没经过事,太胆小,朱重八那狗东西,你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真的对天下官员一起动手!
这狗东西,就是大家伙对他太好了,把他捧得太高了!
让他一个要饭花子抖起来了!
要不是大家伙捧他,他一个饿死爹妈的放牛娃,能当上皇帝?
他的江山,是大家伙帮他打下来的。
尤其是咱们李家,出的力气最大,合当有咱们一份。
皇帝现在太狂妄自大了,你爹这样做才是对的。
对于朱元璋这样的,就该狠狠的给他几拳,让他清醒清醒。
明白如今的大明,并不是他说了全算。
只有挨了打,清醒了后,他才会好好说话,知道事情是咋办的!”
不等李善长说话,李存义就先一步开了口。
说话时咬着后槽牙,狰狞之中又带着狂妄与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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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琪没有回应李存义,而是看着李善长,他知道自己叔父不靠谱,关键时刻还是得听自己爹的。
“你叔父话糙理不糙,事情便是如此。
皇帝的日子过的太顺了,需要给皇帝展示一下咱们的力量,免得他在皇位上坐的太久,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什么人都不需要了。”
令李琪意外的是,在他眼中一向比较谦逊稳妥的爹,居然也和他叔父一个看法!
见李琪还想要说些什么,李善长摆摆手道:
“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更达不到彻底翻脸的程度。
不要被皇帝给吓到了。
朱元璋喊打喊杀,看起来像是个莽夫,杀人不眨眼。
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这货心里面拎得比谁都清楚。
知道为什么这次,他那般恼恨我,却没有真的对我下死手吗?”
“不是因为爹有免死铁券?”李琪迟疑道。
李善长摇了摇头:“免死铁牌只是个借口罢了,他真要杀,免死铁牌也没用。
廖永忠手里没有免死铁牌吗?
他不还是一样死了?”
李琪悚然一惊,欲言又止。
李善长看着自己儿子道:“这是因为他知道,你爹我不能死。
我的背后站着淮西勋贵,站着天下众多的官员。
不论是淮西勋贵,还是这些官员们,都听你爹我的。
我和他之间有着默契,哪怕是斗,那也讲究一个度,会斗而不破。
一旦你爹我没了,这淮西勋贵,还有天下众官员就没人能约束住他们了,乱子将会更大。”
李善长在说这话时,无形之中透漏出强大的自信。
这就是长期执掌中枢,门生故吏遍天下带来的底气。
“而且,这次的事,你爹我也不是蛮干。
只是让地方上的人,以合理的理由消极怠工而已,并不是真的不干活。
在规则的范围内,来做这些事情。
朱元璋就算是明知道有问题,也抓不到把柄。
而且,涉及到的又是全国各地,他就算是真的抓到什么把柄,又能如何?
莫非还真的敢对全国各地官员都下手不成?
他怕不是想要天下大乱!
所以说,在这件事上,他是老虎吃刺猬,无从下口。
有火也发不出来。
最终只能给你爹我服软认输,答应我重修中都城,再把都城迁到这里来!”
李善长说到这里,拳头再度握紧,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已然是胜券在握。
一直有些担心的李琪,到了此时,终于是长松一口气,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担忧。
这件事情,肯定会如同自己爹所说的那般发展,不会出什么意外。
不说别的,单单是这事情涉及到了全国各地的官员这一条,就注定了皇帝没有办法与自己爹抗衡。
法不责众,只要涉及到的人足够多,哪怕都是百姓,这句话都适用。
更不要说,如今涉及的乃是众多官员了。
皇帝必然是要低头的。
念头通达之后,李琪望着自己爹,满心都是敬佩,都是叹服。
真不愧是自己爹,竟然能把朱元璋这等人物,给压的低头服软!
……
天界寺,马皇后认真烧香礼佛,在为自己的丈夫,尤其是老二,老三老四三个孩子祈福。
祈祷他们能平平安安的归来。
正在这时,有宫人前来,面上带着喜色禀告,说皇帝那里来了消息,他们已经顺利返回。
再有不到半日的时间,就将到达江东门码头。
马皇后闻言,亦是喜悦,低声说了句佛祖保佑,把手中燃烧着的香,直接往鼎炉内随便一插,立刻结束了对佛祖菩萨们的顶礼膜拜。
直接省略了下面大半的仪式。
不理会天界寺那些目瞪口呆,欲言又止的和尚们。
她带着人,匆匆的从天界寺这里离去,一路前往了江东门码头。
和之前虔诚拜佛时相比,态度上已有了不小变化。
从这里就能看出来,马皇后拜佛,还是实用主义居多的。
求人不如求己,拜佛不如拜自己,从乱世中跟着自己重八,一路踏着尸山血海走过来的她,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佛祖,道君这些若真的有用,那般的灵验。
乱世里拜神仙拜佛的人那样多。
就不该死那般多的人了。
自从见到了很多虔诚的信徒,死在了乱世里,乃至于不少的僧人等所谓的世外之人,也在乱世中死亡。
马皇后对于这些其实就已经不信了。
如今来到天界寺做这等事,不过是求一下心理安慰罢了。
在这上面,马皇后拎得很清……
……
“妹子!妹子!”
日头稍微偏西之时,浩大的船队出现在了江东门码头这里。
最大的战舰上,一身龙袍的朱元璋,老远就看到了带人在码头这里迎接的马皇后。
船只靠近一些之后,朱元璋就迫不及待的喊了两声,对马皇后招手。
此时,他像是瞬间就从洪武大帝变成了朱重八。
背后朱标,朱樉,朱棡,朱棣四兄弟,见到这样一幕后,无声的用眼神交流,带着笑意,挤眉弄眼。
显然是都想起了之前在船上时,父皇一脸认真的和老四交代,让老四今后成亲了,不要被徐妙云拿捏了。
不要丢了老朱家的脸。
大船靠岸,船舷处搭上高高的舷梯。
不用人扶,朱元璋就率先下了梯子,在他背后,朱标几人依次下船。
“妹子!”
朱元璋满脸笑容的看着迎上前来的马皇后,眼睛都要移不开了。
上辈子妹子去世后,自己又活了十六年,加上现代生活的十五年,等于和妹子分离了足足三十一年。
这等浓郁的思念,哪里是那般能轻易化开的?
才重逢没几天,就因为中都城的事情,不得不与妹子分开。
如今归来再相见,朱元璋自然欢喜。
马皇后笑着对朱元璋行了一礼,便绕开了朱元璋,去看儿子们。
朱元璋那伸出来要去牵马皇后的手,又默默的收了回来。
脸上笑意却不曾有半分消减少。
这些臭小子们,分走了妹子太多的关心。
“孩儿见过母后,母后圣躬万福。”
朱标几人纷纷对马皇后行礼问安。
“都起来,都起来。”
马皇后连声说道,目光已经落在了老二老三老四身上,仔细的打量。
黑了,也瘦了!
脸上,手上,还有着一些冻伤留下的痕迹。
马皇后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就知道他们三个,这趟去中都城要吃不少的苦头。
“你们几个没少遭罪吧?来,让娘好好看看。”
马皇后满是心疼的说道。
依次拉着朱樉,朱棡,朱棣的手一一看过去。
几人都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尤其是经历了这次中都之行,更是觉得自己无比刚强。
可此时,面对母亲那发自肺腑的关心,却一个个鼻子发酸,想要落泪。
不论年纪多大,不论闯荡了多久,不管建立了多少的功业,取得了多大的成就。
来到娘的跟前时,诸多的身份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儿子这么一个身份。
别人只会看到你的功绩,亦或者是你的狼狈。
但当娘的,却不会理会这么多,最关心的是你有没有吃苦,受罪,受委屈。
娘在,家就在!
这是此时朱樉,朱棡,朱棣兄弟几人,最为直观,最为深刻的感受。
“母后,孩儿没有遭罪,孩儿这次经历了很多事,学到了很多。”
“母后,这算啥遭罪?这一趟中都城之行,让孩子见识了真正的民间疾苦,让孩子受益终生。”
“母后,俺也一样!”
听着朱棡,朱棣,朱樉兄弟三人的回答,朱元璋暗自庆幸。
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提前进行了布局,堵住了几个家伙的嘴。
不然的话,被几个家伙当着妹子的面,给告上一顿状,接下来几天,自己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母后,他们几个是真没少遭罪,他们那么冷的天,他们三人只有一床破被子。
一天干重活差不多有九个时辰,却只能吃两顿饭,一顿还只有两个窝窝头。
一不留神还会被监工之人责骂,用鞭子抽打……”
朱元璋瞬间汗毛倒竖!
标儿这浓眉大眼的,这就叛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