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郎昔日许下的承诺全都成了一场空。</p>
最后，还施舍般的道：</p>
“念你从那乡下地方一路赶来京城不容易，我特许你做我的丫鬟贴身伺候。”</p>
多可笑？</p>
连妾都不是，只是个最低等的丫鬟。</p>
小月不愿意。</p>
她哭着闹着要告御状。</p>
那探花郎怕她把事情闹大，便在公主听到动静出来询问时，污蔑小月是个想攀龙附凤的女疯子。</p>
接着在小月试图辩解前，用一碗毒药将小月毒哑。</p>
又用布塞住小月的嘴巴，将其乱棍打死。</p>
她依稀记得，小月走时还是高高兴兴的。</p>
说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情郎说不定是被胁迫的。</p>
可等回来时，小月就只剩下一具尸体了。</p>
老鸨掀开尸体上的白骨，一脸嫌弃的道：“原本还指望着这丫头能捞点银子回来，没想到她这么蠢，银子没捞到不说，还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算了，看在她在楼里待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找个地把她埋了吧。”</p>
小月死了。</p>
被人拿一卷破草席卷着，随便埋近了后山的荒地里。</p>
小月死得无声无息。</p>
可她不愿小月当真死得这般凄惨。</p>
于是她联手话本先生。</p>
在收集足够证据的情况下，将一切编进了故事里。</p>
故事越传越远，越传越远。</p>
最后一路从那破败的乡镇，传到了皇上耳朵里。</p>
说来也怪男人大多花心。</p>
除了小月外，那探花郎老家还有一个发妻，三个孩子，一对垂垂老矣的父母。</p>
一家人都等着他回去。</p>
可他却为了前途，谎称自己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借此谋得了皇帝欢心。</p>
在得知探花郎欺君罔后上，皇帝大怒。</p>
当即为公主另寻了一位清白世家的郎君，并将那满口谎言不忠不义的探花郎五马分尸。</p>
探花郎死了。</p>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p>
又不是他死了，地里的小月就会复活。</p>
前车之鉴实在太多了。</p>
因此与书生正面接触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排斥与戒备。</p>
见她这么说，书生一怔。</p>
旋即轻笑着解释道：“并非嫌弃姑娘，只是男子身上有浊气，在下怕污了姑娘。”</p>
她默了默。</p>
接着又问：“小书生，你不嫌我脏吗？”</p>
书生越发茫然。</p>
一本正经道：“怎会？姑娘是我见过最最冰清玉洁之人。”</p>
她被逗笑了。</p>
指着三条街外的青楼道：“你怕是不知道吧？我是从那出来的人。”</p>
她是妓子，是放荡不堪，水性杨花的下贱女人。</p>
哪怕她什么也没做。</p>
但只要是在青楼待上一夜，出来后那些人便会纷纷用异样的眼神看她。</p>
只是她都这般说了，书生脸色依旧分毫未变。</p>
只是道：“姑娘不脏，真正脏的，是哪些利欲熏心，管不住自己，却还要将污名泼在女人身上的家伙。”</p>
她愣住了。</p>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听这种言论。</p>
光顾青楼的文人不少，且都是很会说话的。</p>
可他们哄人时，大多也只是说“我不嫌弃你”“我和他们不一样”“纵使你再脏，我依然会爱你，依然会娶你。”</p>
她听时，总觉得这话怪怪的。</p>
看似是在表达倾慕之意，实则实在彰显自我。</p>
“看吧，你都这么脏了，我依然愿意接纳你，还不快对我感恩戴德？”</p>
这个小书生同其他人不一样。</p>
他不是以救世主的态度居高临下的俯视她。</p>
而是以一个人的角度，与她平视。</p>
这小书生……</p>
的确有那么几分意思。</p>
可身为青楼女子，首先要记得的，就是绝不能对男人动心。</p>
若是不小心动了心，十有八九会没命。</p>
于是那日过后，她不再去私塾。</p>
就算每天抱着阿福窝在房间里长蘑菇，也不愿出去半步。</p>
可她不出去，那小书生却上赶着来招惹她。</p>
几日后，少年站在楼下，隔着窗看着她。</p>
红着脸道：“那个……姑娘，小生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p>
她懒得回答。</p>
因为楼里的姐姐说，不能随便把名字告诉别人。</p>
若是不小心说了……</p>
就极有可能和那人缠上解不开的关系。</p>
她就这么晾着书生。</p>
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p>
时间飞速流逝，距离她被拍卖初夜只剩下最后两个月。</p>
她为此很郁闷。</p>
闲暇时，她趴在窗边，抱着自家傻狗发呆。</p>
这时，她再次看到了少年。</p>
他站在树下，如往常般，执拗的问她的名字。</p>
那夜，她鬼使神差的答了。</p>
她说：“我叫岁念。”</p>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连她自己都呆住了。</p>
她虽不卖身，却卖艺。</p>
有客人点她唱曲时，她报上自己的花名。</p>
只是面对客人时，她说的名字是“阿无”。</p>
她有私心。</p>
她不愿父母起的名字被践踏进泥里。</p>
因此旁人问起时，她只说自己叫阿无。</p>
无父无母，无人怜爱的阿无。</p>
可那一夜，她向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袒露了自己的真实姓名。</p>
许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p>
她撑着下颚，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p>
笑着问：“小书生，你心悦我对吗？”</p>
少年的脸更红了。</p>
不知过了多久，才道：“是的，我心悦念姑娘。”</p>
她笑得更欢了。</p>
拨弄着发丝道：“那你知道买下我的初夜要多少银子吗？”</p>
少年愣住。</p>
随即拧着眉不赞同的道：“姑娘的清白怎么可以用银子来衡量？”</p>
一副她与金钱扯上关系是玷污了她的模样。</p>
可她听了，却只觉得无趣。</p>
又是这招，那些人穷男人想白睡时，也是用的这招。</p>
别看睡前吹的天花乱坠，将姑娘捧得像什么冰清玉洁的神仙妃子。</p>
可一旦睡到，便会立刻拍拍屁股走人。</p>
然后向众人大肆炫耀着，说自己睡了某某楼的名妓。</p>
风流韵事被传得那么广，被睡得姑娘价格会迅速贬值，变成楼里最廉价的那个。</p>
她可不蠢。</p>
于是她抱着傻狗，慢条斯理的同那书生算账。</p>
“我们楼里的上一个花魁，初夜拍了整整一百两银子。”</p>
“而若是想要赎身，要花足足三千两银子。”</p>
“我比上任花魁名声更甚，妈妈要价也更贵。”</p>
“小书生。”</p>
她撑着下颚，笑眯眯的站在高楼上看着</p>
问：“这么多银子，你给的起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