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自语道：“你当真下得了手吗？”</p>
“我知道你与朝离青梅竹马，可我又何尝不是陪伴了你亿万年？”</p>
足足亿万年的时光。</p>
她对他当真半点都没有动容过吗？</p>
岁念蹙眉，语气毫无波澜的戳破了帝铭的自我感动。</p>
“陪伴？”</p>
“设计陷害我化煞，害死我所爱之人，将我囚禁在天牢不得离开。”</p>
“这就是你所谓的陪伴？”</p>
“帝铭啊帝铭，你的确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实打实的小人。”</p>
“和你待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只会让我觉得恶心而已。”</p>
话落，岁念不再犹豫。</p>
她手起刀落，如帝铭当初杀死朝离般，粉碎了帝铭的心脏。</p>
心脏化作齑粉，胸口处多出一个空荡荡的黑洞。</p>
帝铭无力的抽搐了一下。</p>
不多时，那双淡色的眼变得空洞，宛若一摊死水。</p>
帝铭死了。</p>
亲手了解了帝铭的那一刻，岁念多少有些恍惚。</p>
不过很快她就顾不得想了。</p>
战斗结束后，岁念收起灵力，脚步匆匆的跑到朝离身边。</p>
急切道：“朝离！”</p>
帝铭死后，笼罩在朝离四周那层侵蚀人魂魄的屏障自动消失。</p>
朝离还在。</p>
虽残魂破破烂烂，满是缺口，可朝离的确还在。</p>
“朝离……”</p>
岁念很欣喜。</p>
她想上去抱抱朝离，同昔日般与朝离紧密的相贴。</p>
可如今的朝离只剩下一道约等于无的虚影。</p>
好像只要她一碰，就会立刻魂飞魄散一样。</p>
“朝离，你看，帝铭已经死了。”</p>
岁念道。</p>
“该死的人都死了，没人能伤害你，没人能阻拦我们在一起了。”</p>
“跟我走吧，我们不回天界了，我们随便找个普通的位面。”</p>
“在那里生活，在那里看日升日落，在那里做一切我们曾想做却没来得及做的事。”</p>
岁念碎碎念着。</p>
只是她每说一句话，眼底的金色光芒就会暗淡一份。</p>
她还是不愿。</p>
不愿接受朝离已死的事情，不愿去面对一切的真相。</p>
说着说着，视野逐渐模糊。</p>
岁念低着头，眼泪顺着一切大滴大滴的滚落。</p>
朝离将一切尽收眼底。</p>
随后将最后一丝魂力凝聚在指尖，为少女拭去眼尾的泪痕。</p>
无奈道：“可念念，我已经死了。”</p>
岁念哽咽着，执拗的道：“我不信。”</p>
朝离不再说话。</p>
良久，他叹了一声，哄道：“可念念啊，这三千位面的生灵需要你，你昔日不是最在意他们了吗？”</p>
朝离是个很薄情的人。</p>
虽然外人常说主神悲悯，对世间一切都一视同仁。</p>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很凉薄。</p>
从始至终，他所在意的，所爱着的，都只有那由他骨血制成的少女。</p>
可是啊，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喜欢那些神灵。</p>
于是在她走后。</p>
他便学着她的模样，代替她来爱这世间万物。</p>
好像只要这样做……</p>
她就还在他身边一般。</p>
岁念仍是在哭，她跑上前，虚虚的环住少年的虚影。</p>
道：“我现在不要在意别人，我现在只在意朝离。”</p>
朝离抚了抚少女的发丝。</p>
哄道：“若你还在意我，就更要成为主神啊。”</p>
“我虽死了，可没的只是肉体和灵魂，我的意识还在。”</p>
“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我的意识会附着在一棵树，一颗小草，一株花上。”</p>
“然后等个百年，千年，万年，亿万年，或是亿亿万年，我会练出自己的魂魄。”</p>
“待到那时，我们还能相见。”</p>
“可念念，人的寿命是有限的，若你不成神，又怎么在那天与我相见呢？”</p>
岁念收起泪意。</p>
红着眼问：“真的吗？”</p>
朝离弯着眸，一如往常般温和的道。</p>
“自然是真的。”</p>
“念念，我从未骗过你是吗？”</p>
骗子。</p>
明明就骗过。</p>
早在很早之前，他还和她拉过勾，说要一直一直陪着她。</p>
可现在，那人要食言了。</p>
但真到了这一刻，她却说不出指责的话。</p>
只忍着泪意，伸出小指道：“好，我听你的。”</p>
“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和我拉钩。”</p>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p>
骗人的是小狗。</p>
曾几时，她一直觉得这是小孩间的把戏，幼稚可笑。</p>
全然没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也会如小孩般，去信这些拙劣的把戏。</p>
朝离轻笑一声。</p>
顺从的勾住她的小指。</p>
轻声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若是我违背了誓言……”</p>
“就让我的念念岁岁平安，然后彻底忘了我。”</p>
末了，朝离收回手。</p>
道：“念念，差不多是时候了。”</p>
岁念良久无言。</p>
事实上，她舍不得朝离，非常非常舍不得。</p>
如果能用她的命换朝离继续陪着她，她想她应该是愿意的。</p>
可她不能这样做。</p>
因为就在刚刚，系统偷偷告诉她，身为残魂的朝离强行留在世间要承担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p>
她不能那么自私。</p>
朝离做的已经够多了，她不能强迫朝离再忍着痛苦留下陪她。</p>
拉完勾后，岁念低下头。</p>
她忍着畏惧，一遍一遍的揭开伤疤，强迫自己去回忆朝离死亡的那天。</p>
朝离已经死了。</p>
死在她身前，死在冰冷的神殿。</p>
心脏被粉碎，魂魄被祟气入侵，永无来世。</p>
他再也不可能回来了。</p>
岁念一遍又一遍，近乎自虐的逼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p>
“啪嗒”“啪嗒”</p>
一颗又一颗的泪珠沿着下颚，掉落在地面，晕染出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圆印。</p>
岁念吸了吸鼻子。</p>
接着抬手，胡乱擦去了模糊视线的泪水。</p>
后脊隐隐发热。</p>
在她选择了接受事实后，神骨渐渐融入了她的身体。</p>
而先前因她执念而维系着朝离残魂的神力也缓缓收回。</p>
眼角的余光瞥间空气间散开的碎光。</p>
岁念抬头，对上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消失的躯体。</p>
岁念有些慌了。</p>
明明知道朝离已经死了，她却还是在这一瞬间扑过去，想要拥住那人。</p>
却只抱到了空气。</p>
木然的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对面发呆时，额间忽地一凉。</p>
似是有人在她眉心间落下一吻。</p>
用极轻极缓的声音道：</p>
“念念。”</p>
“再见。”</p>
这是他对所爱之人最后的告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