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小孩。</p>
是她偏爱的小孩。</p>
直到此刻，江沉才明白这个残忍的事实，他其实从来没被她选择过。</p>
那次短暂的，所谓的选择。</p>
其实也只是为了下一次更顺理成章的抛弃。</p>
有时候江沉也会不甘。</p>
但他是江沉。</p>
不是江昭。</p>
从一开始他叫江沉开始，他就注定被抛弃了。</p>
江昭红着眼眶，颤抖着手去触碰女人脸上冰冷的温度，他垂着眼，哽咽道，“骗子，骗子……我求你，你别这样……别这样吓我……”</p>
般姝扯了扯唇，声音很轻，“连，连姐姐都不叫了……么？”</p>
“姐姐……”</p>
江昭忽然痛苦地捂住脸，无措地张口，“江昭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你……”</p>
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轻而温柔地笑，就像是十二年前，在福利院里，她牵着他的手，温柔地说，“明日昭昭，你就叫江昭好么。”</p>
——希望你像太阳一样耀眼。</p>
“虽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般姝顿了顿，秀气的黛眉微微蹙了下。</p>
她唇边又溢出血来。</p>
周身笼罩着残破的，荒谬的寂落。</p>
“但是，请你好好活下去吧。”般姝安静了两秒，她说一句话都很困难，“像太阳一样活下去。”</p>
少年仓皇摇头。</p>
他不要。</p>
他只要姐姐能好好活下去。</p>
江昭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小孩。他本来就不能像太阳那样耀眼。</p>
“姐姐，在你心里……”他轻声问，“是不是江昭活下去这件事，要比江昭本身要重要？”</p>
他早就该察觉到了。</p>
分明早有迹象。</p>
她不在乎江昭，但她在乎江昭是否长成一个正直善良的孩子。</p>
她不在乎江昭，但她在乎江昭有没有健康地活下去。</p>
她心疼江昭身上的每一寸伤疤。</p>
也只是因为。</p>
他是江昭。</p>
而他本身，其实一点都不重要。</p>
江昭忽然觉得自己很矫情。又觉得很荒谬。</p>
般姝静静看着他，又看向江沉，柔和地弯了弯唇瓣，“不管怎么样，江沉，还是要对你说声抱歉。”</p>
江沉觉得自己难过得快要死掉了。</p>
不知过了多久，一秒，又或者是两秒。</p>
般姝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p>
她又开始不停地呕血。</p>
最后，她说，“虽然很难过，但请让我睡一觉吧。”</p>
般姝轻轻阖上眼。</p>
慢慢地，慢慢地，最后一点呼吸也没了。</p>
心电监护仪上的心跳渐渐变成了一条，平稳的直线。</p>
“姐姐……”</p>
“姐姐……！”</p>
少年紧紧握住女人冰凉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姐姐。”</p>
江沉安静地看向一脸静谧的女人，即便死去，仍然漂亮得惊心动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