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你虽然真的没有刻意做过什么,但是举手投足,言谈语句之间,便显露出了未来一家之主那种应有的气度,不令而威,而又阳光磊落,令全家男女仆役,对你无不敬畏,无不景从。那种气度,是源自内在的,是天生禀赋的,是自然而然的,无法表演,无法假装,也无法谦虚,无法隐藏。
整个家宅的阴柔氛围,就在你的脚步声和朗朗语声当中,消褪无踪。
在你回来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生机勃勃的人。
你回来没有几天,我就发现,父亲对你,果然是有一种特别的疼惜和关心。这同样的疼惜和关心,父亲从未给予过景云。难怪景云从对此就那么心怀妒恨。只要你出现在父亲的面前,父亲的眼光就一直是投注在你身上的,就算你转身离开之后,父亲的眼光也会在身后追送着你,直到你消失不见。父亲对有关你的一切,都亲自过问,亲临察看。每日从外面一回家,他都会直奔你的院子而去,然后不一会儿,那里便会传来父亲赞许满意的笑声。虽然你一再地恳请辞谢,家里各种最好的东西,还是在父亲的亲自吩咐之下,源源不断地搬进了你的院落。你对此颇觉不安,但刚回家,一切情况并不熟悉,父子之间,也还多少有生疏,理当顺从父亲的意思,让父亲高兴,也不能过分劝阻。
姨娘对这些都看在眼里,但她也都顺从父亲,什么也没有过。在你面前,她也恪守着半仆半主的本分,对你尊敬有加,从未流露过庶母自居的想法。父亲也完全没有这样的意思。在父亲的眼里,
你和姨娘之间虽然长幼有序,但是,姨娘的身份,都是因为侍奉父亲才会有的。你是主,她母子是仆,这一,是没有任何含糊,也没有任何动摇的。当时的嫡庶之分,就是这样界线分明,不惟王室如此,所有的世家门第,全都是这样。虽然同父,但生母各别,子女们的地位,就泾渭分明,命运也就完全不一样。
大家都认为,父亲对你的特别疼爱,是因为你多年不在家中,父亲对你长期思念牵挂,并且一直觉得对你有所亏欠的缘故。同时,也必定包含着父亲对你生母青春早逝的痛惜和怀念。你是她拼了性命给崔家留下的唯一的嫡子。她临终时向父亲再三托付的,也就是你一事而已。父亲怎么能不对你格外关切留心?
你这方面,对各方面的礼数都是思虑周全的,该做到的,都一丝不苟地做到,没有让人挑剔议论之处。每天早上,你都会往父亲处请安问讯,随后去二堂的母亲画像前焚香礼拜,早饭后再去姨娘处问安。对景云,你也友好以待,虽然你们之间因为气质差异巨大而并不亲密,但你对他,该尊敬的地方,全都尊敬了。
只是景云,对你的友好和客气,完全视同无物。他对你,特别敌视,而且有一种莫名的仇恨。虽然父亲在家的时候,他低眉垂眼,不敢有丝毫的流露,但只要父亲和倚重的亲随们一走,他对你的敌意便会不加掩饰地流露无遗。他对你,是该尊敬的地方,几乎全都不想尊敬,能冲撞的时候,就必定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