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不识得什么字,因为要来甄选伴学,三年前临时抱佛脚让村里的老先生教过可怜的几个字。偏偏花名册上的字,她如有神助地有一半都认得。
吸上深深的一口气,沈云嫣抓起砚台上的笔,却叫人微微按住。
她抬眼看,是泽云庄的管事。
屠夫终于强忍下心头的毛躁,勉强赔笑脸:“先生有何指教”这文绉绉的话,也是村里的老先生教的,暂且能让他的狗嘴吐吐象牙。
管事是真正的体面人,笑得一派祥和:“某替主家谋事,主家有要求,这次四公子的伴学只限男子,还请大官人多多配合。”
只要男的
这却是屠夫没料到的,历来泽云庄甄选伴学都是能者录之,不管男女。怎么轮到这四公子,就多了这么条规矩二五八万的大个子顿时傻眼。
自古丑人多作怪,现在开始流行霉人也作妖了
沈云嫣摘下斗笠:“先生所言,莫非觉得我不是男子”
屠夫吓一跳,沈云嫣一斗笠拍在他身上,终于忍无可忍地翻了个早就想翻的白眼。
管事笑眯眯地看着她,像是要用那一派祥和的眼神将她戳穿。
沈云嫣绷紧了脊梁,下意识将胸向内含了含。大抵是自己这胸长得很有先见之明,伴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它竟没有一点要膨胀的意思,这么多年,依旧兢兢业业于默默无声。十四五的大姑娘,同村的人都已谈婚论嫁,而她平板车般的身材总叫媒婆们提不起兴致。
“某一把年纪,除了我家四公子,倒鲜少看到长得如此俊秀的少年”管事笑眯眯地说道。话毕,那捋的手猝不及防地伸向沈云嫣的胸。
偏偏身后的屠夫愣地像座石头塔,沈云嫣的后退之路被牢牢堵住。眼看管事那保养得细皮的手就要按到自己胸上,不知从哪里飘出来个短衣打扮的少年:“崔先生”
崔先生这才停手,朝他望去。
少年附在崔先生耳旁嘀咕一阵,崔先生脸色古怪,匆匆起身向沈云嫣抱拳:“请公子稍待片刻。”便跟少年一道走了。
眼门前扫过崔先生离开的轻风,沈云嫣方才恢复僵硬的知觉。刚才实在太过紧张,连崔先生走去哪里她竟然也没顾上看。冷汗夹在里,外包着蓑衣的僵硬与寒冷,让她着实打了个寒战。
屠夫却要扯她离开:“你你特妈的要老子死在这里是吧”
被泽云庄发现她企图鱼目混珠,大概真会死吧泽云城城主向来以治下之严著称。
但她脚下仿佛生了根,不愿离开。
没有给屠夫把她拆成块带走的时间,崔先生很快去而复返。一改先前疑虑,将笔递给沈云嫣:“请公子写份详略。”
沈云嫣恍惚地握住笔,身后有人怪叫一声,她侧目用余光扫了一眼,看到屠夫跌跌撞撞地向城门逃离。真好,无论如何,她的新生活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