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再见令东来</p>
南宋，临安。</p>
端平元年，五月，微雨。</p>
一条老街，贯通南北。</p>
长街之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蹦跳欢叫的稚子孩童正好奇围着一个走街串巷的手艺人。</p>
那人一双草鞋，满身风尘，背着个背篓，一袭青袍，走转间面上倏忽多出一张活灵活现的脸谱，跟着双肩一晃，脸谱已是连连变幻，惹得那些孩童惊呼不止，四面的行人也纷纷鼓掌叫好。</p>
之所以有此欢庆盛况，盖因数日前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传回京城，蒙宋联军已攻克蔡州，金主金哀宗自缢而死，金国灭亡，天下震动。</p>
孟珙则是携金主遗骨归宋，于太庙告慰徽、钦二宗在天之灵，是故举国欢庆。</p>
陈拙看着奔走相告的众人，眼神微动，旋即又逗了逗身旁追逐嬉闹的孩童。</p>
却说这时，不远处忽传来一阵骚动，</p>
“大宋将亡，大宋将亡啊！”</p>
声声急呼惊起一片哗然。</p>
本是欢庆的百姓立马蜂拥而上，对着那人一顿拳脚，惹得鸡飞狗跳。</p>
陈拙只当瞧个热闹，并未在意，而是步入近处的一家酒肆，打了一壶好酒，又要了两个烧饼。</p>
以他如今的修为，精神之强，哪怕不饮不食亦可于妖市之中久坐数百年。</p>
只是如今重新履足世俗，再吃这些东西，反倒另有一番滋味，尝的已非咸淡，而是个中感触。</p>
酒肆的伙计看着那挨打之人不禁嘀咕道：“又是这个狂徒。如今金国已灭，日子应该也就太平了，还敢胡言乱语，说什么大宋将亡，岂不是自己找打。”</p>
此话一出，顿时惹来酒桌上一位书生的反驳：“驱虎吞狼的道理你都不懂？金国就像一条没牙的老狼，那蒙古才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如今再无金国牵制，用不了多久，蒙军就该南下了。”</p>
那书生摇摇晃晃站起，衣衫凌乱，举止放荡，对着外面欢庆的百姓嗤笑了一声，旋即又看向那鼻青脸肿挨揍的人，微醉微醺道：“东来兄，都说了让你不要嚷，你偏不听，现在挨打了吧，还不快跑，小心惹来官兵。”</p>
地上那人明明拳脚加身，看着凄惨，可闻听此言，竟一骨碌爬起，大步流星的钻入一条窄巷，转眼没了踪影。</p>
直等街上众人散去，才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小心翼翼溜进酒肆，坐在一张酒桌上搁下两枚大钱，要了一壶酒。</p>
陈拙无意中瞥见对方的眉眼轮廓，不由顿住步伐，笑问：“伱叫什么？”</p>
那人也是个书生，然衣衫素简，举止却潇洒随性，听到有人询问，一扬下巴，不卑不亢地道：“在下令东来，你也要揍我？先说好，切莫打脸。”</p>
“哈哈哈，”陈拙顿觉有趣，“令飞云你可识得这个名字？”</p>
令东来喝了一口酒，眼珠乍亮，奇道：“咦，你如何知我祖上姓名？”</p>
陈拙暗自一叹，他怎么没听令飞云提起过自己在世俗还有血脉。</p>
瞧着这个稚气未脱，初入江湖的令东来，他古怪道：“倒是差点把你忘了。”</p>
令东来站起身，走近了一瞧，仔仔细细把陈拙打量了一番，然后打了个酒嗝，嚷道：“我不认识你，敢问阁下如何称呼？”</p>
陈拙正待搭话，不想令东来忽然惊呼一声，一把抓起他，又溜进了人堆里，左钻又蹿，却是身后跟来不少官差。</p>
等二人一路飞奔跑出城，令东来才扶着一颗老树大喘气，叹道：“呼唉这下又白费功夫了孟珙都没见到，往后就更难了。”</p>
陈拙似笑非笑的站在一旁，把玩着手里的脸谱，问：“你见孟珙是为何事啊？”</p>
令东来只将酒壶里剩下的酒液悉数倾倒入喉，然后才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仰天长呼出一口气，随意道：“自然是为了参军，可惜这世道，文人出头难，武人难出头，令某空有报国之志，欲效仿岳武穆肃清中原异賊之举，也是投效无门。”</p>
“唉！”令东来长呼出一口气，眼神黯然，“罢了，大志难伸，倒不如回乡下种田铲草，图个清闲。”</p>
他忽然又扭头看向陈拙，像是喝醉酒了一样愣愣道：“你还没说你是谁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