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来,周遭人都发觉他一直恍恍惚惚浑浑噩噩,像丢了魂。
他身边,同是内院弟子的方殊喃喃自语道:“哦……原来师尊正说的是《国史通鉴·楚王世家》上的典故……”故事方殊以前看过,他思忖起师尊的用意,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并肩的同伴,有些讶异,轻呼道:“王源!王源!你……没事吧?”
只见王源脸上白一道红一道青一道,身体瑟瑟发抖,显然是被冻得不轻。
原本他还嘲笑王源今天穿得太多——宗门弟子,冶魂锻魄,强筋健骨,哪怕不穿衣服,也是不怕区区寒气的。
他这是……
想了想方殊就明白了,王源近来屡次在校场败北,免不了各种刀剑创伤,血流不止。
失血多的人自然怕冷,哪怕他已经把自己裹成这样。
方殊与他是好友,不觉得他穿得滑稽,反而很是难过,叹了一口气,解了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
旁边的师兄弟见状,都笑道:“这下可好——王源当真就是个圆球了。”
王源不理会师兄弟的嘲笑,感激地看了方殊一眼,只是身体仍忍不住颤抖。
方殊温言道:“你还在担心明天与吴师兄的比试吧?别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话这样说,可是连他也觉得王源与吴人杰师兄的境界是天壤之别。
王源勉强一笑,方殊家境优渥,不会知道他求学之艰难。看了一眼遥不可及的师尊,声音孱弱地问:“师……师尊说的什么?那天被张成师兄一剑抽打到耳朵上,甚是疼痛,我……我这左耳就一直嗡嗡响,不大听得清。”
“张成师兄!——你还叫他‘师兄’啊!张成这人下手无情,不是什么好人!”方殊气愤道,心里又是一酸,平缓心情解释道:“至于师尊他——正在说楚王年轻时候的事迹……”
“楚王?”
“也就是‘一剑横行巴蜀’的‘义皇帝’啊。”
“哦,是他!”王源恍然。历史上被封为楚王的有很多,但没有一位像这位一样出名——尤其是他年少时凭一柄长剑无敌于巴蜀的事迹更是千载流传。他是一个不世出之强者,更为皇朝吞并天下立下不朽功勋,但在争夺帝位过程中败给了“青弋”神皇帝,最后被封为“楚王”。后代神皇帝有感于他于国朝有恩,追谥“义皇帝”,庙号“成宗”。(在民间,这位楚王还有一个流传更广的名字叫‘篱庐皇帝’。)
方殊知道王源没读过书,师尊说的典故,他显然不能完全听懂,一边看着师尊,一边用自己的话给王源解释道:“师傅说的是,楚王年轻的时候,剑道在川蜀第一,感觉没有对手了,就到吴地来,结果在山路上与一个猎人杠上了,争执谁该让路……”
……
“猎人说,别看你带着宝剑,高高大大,其实软弱得很哪!你想过去,也可以。要是你真的精通剑术,不怕死,就一剑把我杀了,你走;不敢杀我的话,你就从我的胯下钻过去……”
老者摇头晃脑地把这一段念完,睁开眼睛,看着身边这济济弟子,虽然这数年来精力不济,但如今门人众多,还是很有成就感,忽然问道:“我且问,换做是你们,与人争道,你们该如何做?”
“这还用说?什么鸟人,胆敢放肆!二话不说,一剑挑死!”一个弟子抢先道。
老者冷哼一声,颇为不悦。
另一弟子道:“杀他倒不必,但他见识浅薄,还是要略施惩戒……”
又有一个弟子抢道:“是我,我就不让他走,与他耗个三天三夜,看谁耗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