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月公主匆匆赶到玄武门,已是香汗淋漓。
皇宫着实不小,纵然令月公主骑马射箭,身体素质极好,这般匆匆赶来,心里又急,也得大汗淋漓了。
玄武门城墙之上,丘神机全副披挂,正巡阅城墙,俯瞰城下。
城下,袁成举扬着一对鸳鸯钺,大声咆哮:“城上老贼,你已妻离子散、小鸟依人了,还不快快弃械投降,更待何时?哇呀呀呀呀……”
令月公主从运兵道匆匆走上城墙,脚下一软,几乎绊倒。
丘神机见令月公主赶来,马上迎了上来,脸色凝重:“公主,唐治反了?”
令月公主也不废话:“献俘时,唐治突然于午门宣太上皇手诏,贬我皇兄为庶人,命秦王清君之侧。”
丘神机脸色倏然而变,清君之侧?清谁?
丘神机道:“陛下可无恙?”
令月公主道:“已经退回内城,紧闭宫门!但午门已被唐治夺取,朝中大臣,多数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丘神机冷笑道:“不足为虑,殿下不用担心。警讯已然传出,京师卫戍大军,很快就能进城。到时候,唐治这区区人马,何足挂齿。”
令月公主沉吟道:“大将军,本宫担心,唐治有的,不只是一道手诏。”
丘神机一怔,道:“还有什么?他的天策上将军印?天策上将军统带全国军队,那也得人家认他这个官才行,现在他连天子都反了,禁军岂能听他号令?”
令月公主道:“如果,他把太上皇从上阳宫接出去呢?”
丘神机脸色顿时一变:“上阳宫……只要宫门紧闭,他没有攻城器械,便是城上只站三五个人,他如何攻得下?只须捱得小半日功夫,禁军便进城了。”
令月公主目光闪动,道:“怕只怕,他早有计划。否则,他又岂敢于午门当众作乱?而且,他的手诏,从何而来?显而易见,他有办法与上阳宫的太上皇取得联系。”
丘神机听到这里,脸色也不禁变了。
“公主,那我们该怎么办?”
令月公主道:“如果我猜测属实,恐怕禁军进了城,也无济于事了。”
丘神机默然。
就算是他一直统带的左右羽林卫,他也不敢保证,如果贺兰曌出来了,他是否就一定还能指挥得动。
一小部分心腹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调度全军,那就不同了。
如果他是领兵在外,以一小部分心腹,带动全军举旗作乱,那也可行。
事情一旦发生,人心是会改变的,那时便是对上了圣人,三军也不再畏惧了。
可是,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啊。
首战便迎上禁军本该服从、保护的圣人,又有多少人有勇气抗拒他?
丘神机的声音也紧了起来:“公主可有办法?”
令月公主道:“为今之计,必须立刻弄清上阳宫那边情形。如果,太上皇果然被他们请出去了,那……”
令月公主目光一厉,沉声道:“我们就抢先下手,控制皇兄,夺取玺印,大开宫门,恭迎太上皇还宫正位。”
丘神机大吃一惊:“公主,圣人早知道整件事我们就是主谋之一,这么做又能如何?”
令月公主道:“这就是国事与家事的区别了!我们知道我们是主谋,圣人也知道我们是主谋,但圣人就是不能用她知道,我们也知道的事情来法办我们。
我们一见太上皇手诏,马上响应,挥军入宫,控制帝后,献城与太上皇,太上皇心里就算再恶心,也得捏着鼻子把功赏了。”
丘神机苦笑道:“公主啊,那又能如何?圣人能忍得一时,不会忍得一世。场面上的事,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她可以做。
但她也可以因此限制我们,削弱我们。就拿臣来说,赏一个公爵又如何?把兵权削了,风头过去,不,甚至不等风头过去,随便找点别的名头,就能消遣咱们了。”
“本宫明白,可是,如果我猜测属实,与其现在死战,不如留此有用之身。太上皇年纪太大了,又连逢大变,大悲大喜,起伏波荡,她还能耗多久?”
令月公主道:“只要她不在了,唐治小儿,终究还嫩着呢!”
丘神机听了,目光飘忽不定。
令月公主说的,固然不无道理。
可那前提是,她是贺兰圣人的亲生女儿,而且是贺兰圣人宠了一辈子的宝贝女儿。
人家闹家务,女儿夺权,把老娘养起来了。
现如今老娘复位,最差的结果,也是把女儿关起来,杀是大概率不可能的。
可……我算什么?
令月公主显然也明白丘神机的担心,便道:“大将军,你是我的强大臂助,本宫自会保你。朝中宰相,也大半是我的人,我也会授意他们出面保你。
虽说,一旦太上皇正位,这些人早晚要受清算,但朝廷一定要走个过场儿,我要跟我娘赌的就是,她还能活多久,能不能活到她清算完毕的那一天。”
令月公主苦笑道:“大将军,只要太上皇被救出上阳宫,今天,我们绝难成事了。现在,不是我们想不想赌我的问题,是我们只能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