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太公交卸差使很久了,但他依旧是继嗣堂元老院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唐治这番话,不但发人深省,给士族、给继嗣堂指明了一条道路,而且也表明了他的立场。
我唐治不是容不得继嗣堂存在的人。
商人重利,我把商人赶尽杀绝?自然是以民情国法约束之,让它发挥好的一面。
官宦之中贪官污吏、假公济私者有之,那就不要官了?自然是教化、制度、律法,监督,层层管束。
知道了唐治的这种理念,裴三太公便也知道了唐治对于士族的态度。
集权,是从唐治的曾祖、祖父、祖母一代代以来,持之不懈在做的事。
现在唐治告诉他了,我要的,不是把他们连根拔起,彻底打烂。
名门世家的存在,也是付出了巨大的贡献才得到的应有的回报。
而且大量的人才,也正在它们之中。
你们有知识的传承,有人才培养的经验,这些于这天下都是有利的。
我要的,是你们遵照新的规矩!
你真有本事,就按照朝廷取士的新的规矩,去同样竞争,去一逞平生报负。
我不容忍的,是凭着父祖遗留的特权和人脉,以非法的手段,去谋求利益。
裴三太公此来,向唐治亮了剑。
而此刻,却是唐治向裴三太公亮了剑,天子剑。
裴三太公自然明白唐治这番话,便是表明了他的态度和立场。
回去之后,势必会将这番话,传达于元老院诸位元老。
那么,今后的继嗣堂亦或是士族群体会如何抉择?到时候,唐治对之自然也会有相应的态度。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唐治能够先解决神都的危机。
否则,唐治折戟于洛邑,今天这番亮剑便也可以大风吹去了,只当它没有发生过。
黑齿虎刀势霸道绝伦,孟姜剑法肃杀如风。
刀光如匹练,缠裹天地,剑光折身,如锥如刺,双方兵器偶有交击,便撕裂迸射出点点星光般的火花。
流光眩目,刀气风雷,交织在一起,散发着一种死亡的瑰丽。
黑齿虎渐渐发现,孟姜武功突飞猛进,与现在的自己相比,竟也相差不多了。
黑齿虎又不能真个伤了她或杀了她,双方又交战片刻,各自气息渐趋粗重时,黑齿虎便虚晃一刀,疾退于屋脊一侧。
黑齿虎道:“势均力敌,再打也是无益,罢手吧。”
“哼!”
孟姜自得地扬起了下巴,像只骄傲的天鹅:“再给我十年时间,我必定打败你。”
黑齿虎很无奈,这种女人,真的很讨厌啊,真不如我的诺娃和罗娃省心。
黑齿虎道:“你鬼鬼祟祟,藏在屋外作甚么?”
孟姜道:“我大大方方而来,怎么就鬼鬼祟祟了?我来见我男人,用得着鬼鬼祟祟么?”
说这话时,孟姜有些心虚,因为心虚,所以语气更冲。
她刚才若大大方方出现在门外,黑齿虎的反应还真不会如此激烈。
她的的确确是有些鬼祟。
原因是,这儿是裴家的别业。
孟姜为了个男人,霸道女总裁的身份说扔就扔了,对苦心栽培她多年的裴三太公,实在是觉得有些对不住。
她生怕在这儿碰见师父,所以才偷偷潜来,想看看房中有谁。
剑圣的这个娇纵刁蛮、不讲道理的女弟子,果然成了治儿的女人了?
治儿这孩子,不挑食啊!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要呢。
黑齿虎对唐治深感同情地叹了口气,他对裴剑圣这个不知分寸、好胜心强的女弟子,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可,治儿自己的选择,流着泪他也要走下去啊。
始乱终弃的话,那黑齿虎也是更不赞成的。
“走吧,我们就不要站在这儿吹风了,你既然成了治儿的女人,就该知道,以他的身份地位,你时时处处,该……”
“他都不说我,要你管!”
孟姜今日比剑,终于没再吃亏。
唐治成了她的男人,更让她觉得终于在这个唯一打败过她,让她丢尽颜面的男人手上占了便宜,心中很是得意。
孟姜飞掠下了屋脊,一个帅气的收剑,款款走向唐治。
“殿下,神都那边,一切都已准备停当。”
进了房间,孟姜便柔声道:“我今日来,便是与殿下敲定具体行动时间、步骤和细节的。”
黑齿虎有些意外地看了孟姜一眼,嗯?这两人的相处,和自己想象的怎么不太一样呢。
唐治道:“真是辛苦了你。只是,你和梵音、如露,本不必牵扯其中的,如今让你们为我冒生死之险,此行若不成功……,呵呵,事到临头,我还真是有些忐忑了。”
“胜了自然好,败了也没什么。”
孟姜眉锋一挑,神采飞扬:“后路,你安排了一条,我们则安排了两条。如果失败,怎也逃得出去,怕它甚么?”
“真要是有一天,连陇右也丢了,你也不必担心,我还有后手的。只要……你不带太多闲杂人等,我就养得起!”
孟姜说着,乜了黑齿虎一眼。
“好!”唐治已隐隐猜出孟姜曾经的身份,自然不认为她这是大话。
如今的唐治,不再是孤身一人,对于后路的安排,自然格外重视。
听了孟姜这番话,虽然他相信以他的后手安排,不需要沦落到靠孟姜养活的一天,还是很欣慰地答应一声,握住她的柔荑,温柔地一笑。
闲杂人等?对这句话,你都不反驳的么?
被晾在一边的黑齿虎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然的。
这真是徒大不由师,教出去的徒弟泼出去的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