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才,他们去了画舫,查看了郑嬷嬷的尸体。
严世蕃和陶典真还有些犹疑,海玥则清楚,这是王佐动手了。
只不过就连海玥都以为,王佐只会对杜康嫔的身边人下手。
先剪除对方的羽翼,再想方设法让正主暴露。
结果。
这位的行动太果断了,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
那边郑嬷嬷的尸体都还没变硬呢,这里杜康嫔腹中的胎儿已是没了。
不得不说。
这一记杀招确实干脆利落,却也险之又险。
想要天衣无缝地隐瞒过去,几乎不现实。
事已至此。
王佐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臣,诛杀逆贼!”
“逆贼?你是指朕的嫔妃?还是朕未出世的皇儿?”
“陛下,此女并非杜康嫔,而是黎渊社贼首‘渊天子’!她假孕欺君,意图祸乱国本!”
“荒谬!荒谬!陛下,王佐疯魔了!竟敢如此污蔑后宫妃嫔!”
“王佐,你可有证据?”
脑海中浮现出了可能的对峙,王佐深吸一口气,拜倒下去,直接道:“臣有罪!”
“来人,将他带下去,严加审问!”
眼见陛下震怒,先生也没有任何为自己辩驳的意思,陆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现在不是时候,等查清楚情况再言其他。
众人纷纷退下,很快屋内只剩下两人。
“陛下!”
杜康嫔蜷缩在床上,纤白的手指死死攥住裙角,指节因用力而发青。
她仰起那张惨白如纸的脸,眼中噙着泪,朱唇轻颤。
原以为这个时候,会看到朱厚熜眼中的怜惜,亦或是对凶手的震怒——
毕竟那是龙种。
是这个男人的骨血。
然而当她抬眸的刹那,却对上了一双比寒潭更冷的眼睛。
朱厚熜负手而立,龙袍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他的面容平静得可怕,连眉梢都未动分毫,唯有那双略显狭长的眼睛里,翻涌着寒意。
“你……”
杜康嫔的声音瞬间弱了下去。
因为那双眼中的寒意,不是因丧子之痛,而是洞悉一切后的残酷。
她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皇帝,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可怕:“王佐……是陛下指使的?”
“爱妃这话,朕可就听不明白了!”
朱厚熜缓缓俯身,龙袍下摆沾到了床单的鲜血,也浑不在意,声音轻得如同耳语:“王佐是朕的臣子,是我大明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谈何指使?”
“你!你!虎毒尚且不食子……”
杜康嫔浑身战栗。
她原以为,王佐是不甘屈服,不愿意从此听命于黎渊社,这才在最后时刻,以同归于尽的手段伤害她。
但她此时此刻才突然明白,从一开始起,王佐的投降根本就是假的,是那位都指挥使和当今天子布的局。
自己精心布置的计划,早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反过来被利用。
更狠绝的是,对方连孩子都不要。
这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猫戏老鼠般的残忍。
决绝,冰冷,没有一丝留恋。
曾对她温言软语的帝王,瞬间陌生得令人绝望。
‘黎渊社完了!’
朱厚熜审视着这个贼首,却有些如释重负。
黎渊社一直是他的心腹之患。
因为相比起白莲教在地方作乱,举起造反的大旗,黎渊社的目标从一开始就瞄准了紫禁城内的天子。
平叛是封建王朝的家常便饭,单单是洪武朝,就有大小叛乱近两百起,平均每年六起,统治者是早就麻木的,对白莲教固然痛恨,却没有太大的感觉。
可刺王杀驾,则是直接针对天子的谋害,稍有疏忽,就会万劫不复。
一个针对王朝,一个针对个人。
威胁性不言而喻。
现在好了。
渊天子落网,可高枕无忧矣!
然而或许是看到了这份释然,或许是终究不甘的怨念,杜康嫔突然开口:“臣妾不是真正的‘渊天子’!”
朱厚熜瞳孔骤缩,语气变得森然起来:“你说什么?”
杜康嫔自顾自地道:“是有人不要这个位置了,我才继承了此位,正因为这样,太微垣与天市垣不服我,趁势宣扬我是建文后人,脱离了紫微垣的管辖!”
“我入宫正是为了证明,我不比旁人弱,我要成为母仪天下的太后,以女子之身执掌这个天下!”
“我要做到曾经的‘渊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她总算没妄想成为武则天。
但成为权势最强时期的张太后,也是完全可以预期的。
可现在……
王佐一拳干碎了这个天子梦。
说到这里,腹中的剧痛感仿佛更上一层。
比起身体上的痛楚,这种打击更让杜康嫔难受。
人人都笑话我,偏偏我最好笑!
可恰恰是这样的绝境,让杜康嫔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歇斯底里的笑容,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陛下,你想要黎渊社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