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保护一下那个锋芒毕露的少年。
叶无坷还留在朝中就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把他拔了就难以心安。
放在地方上叶无坷无人掣肘,诸事他自己说了算。
朝中众臣的手伸的再长也伸不进叶无坷的地盘,伸进去了叶无坷也不用怕。
道府一任之后,叶无坷就调回长安也才二十几岁。
那时候不管是威望和资历已经够够的了,谁还能质疑?
“叶无坷的事不着急。”
皇帝此时开口。
“他是留在鸿胪寺,还是到地方赴任,以后再议。”
皇帝的眼神从众人脸上扫过。
“徐绩的事比叶无坷的事急一些。”
直接把徐绩抬出来当叶无坷的挡箭牌,陛下的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人精们谁品不出来这其中意味?
这话一出口,相当于连太子的心意都驳了。
“高清澄昨日报上来一些事。”
皇帝声音平和,但语气有些肃然。
“这几年地方上报到长安的账目......”
皇帝的声音稍作停顿。
“每年都对的严丝合缝一点差错都没有。”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人先是微微一愣。
因为账目对的严丝合缝这事,难道不是好事?
可紧跟着很多人就反应过来,这事可能有大问题。
要出大事。
“太子。”
皇帝看向太子说道:“廷尉府虽有监察百官职权,但权限多在长安,对地方官员的监察,多数还在右台。”
“如今左台右台的都空着缺,查办账目的事就不好协调,账目是什么?账目就是大宁亿万百姓的生路。”
他稍稍缓了缓。
“这件事你亲自督办吧。”
皇帝说完后就起身:“内阁改制的事在徐绩的案子查完后再说,先把咱们那位宰相遗留的旧账都清清。”
所有朝臣全部起身行礼:“臣等遵旨。”
等众人都告退之后,太子李隆势上前:“父亲,小橘子是要给徐绩施压?”
皇帝道:“小橘子不是要给徐绩施压,是要给朕施压。”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那些卷宗。
“小橘子真是这么久都拿徐绩没办法?徐绩摊子铺的太大,他自己人精似的留不下什么痕迹,下边的人蜘蛛网一样还能不留痕迹?”
他问:“徐绩老家是哪儿?”
太子回答:“兖州。”
皇帝道:“兖州那边的账目自立国至今繁复庞杂,可二十几年连一个铜钱的错账都没有。”
“因此兖州而得升迁的官员大大小小加起来数百人,其中半数依然在兖州为官,半数分散到了大宁各地。”
“此前并无人注意是因为这些官员无一地方主官,甚至没有一个二把手,多数都是当地主管钱粮账目的主簿。”
他看向太子:“大宁立国之后查过几次地方账目和户部对不上,牵连着有上千人,偏是兖州一地从无过错。”
太子明白了。
徐绩的心思竟然这么脏。
高清澄从一开始就知道在徐绩自己身上找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表面上徐绩是一棵大树,可维系大树的不是地面上的树干和树冠,而是根。
叶无坷之前和高清澄说过,如果根都查不出问题那就查土。
现在高清澄不但把根查出问题了,还把土的问题也查出来了。
徐绩的根就是那数百名被他提拔起来的地方官员,一个正职都没有,就算是在一县之内,主簿也不过是排名第四的而已。
第一县令,第二县丞,第三典狱,第四才是主簿。
小县的县令是正七品,县丞从七品,典狱从七品,主簿是八品,八品不入吏部名册。
这几百人是已经查出来的根,除了根之外还有没有须?
“小橘子干得不错。”
皇帝道:“根出来了就带着土,兖州那边的土都满是问题,刚才你说让叶无坷去辽北道做道府,陆重楼觉得你是关怀老臣,关外月想着你是保护叶无坷,其实你也清楚,兖州之地唯有让叶无坷那样的人去了才能查的清清楚楚。”
太子俯身:“我确实也有这些考虑。”
皇帝道:“改制不急于一时,徐绩的根根须须就往干净了挖......正巧,叶无坷在北疆又有新功,朝廷里议来议去也没定个准给他什么。”
“内阁改制之前朝廷里已经没有正二品的缺,让他去辽北道吧,最起码待个一年半载把兖州的事查查清楚。”
他看向太子:“明日你就代朕拟旨,叶无坷擢升辽北道道府,兼领辽北道军务事,除了徐绩的事东疆武库和东疆刀兵他也要盯起来。”
“官职上的事就这么定了,爵......先晋个县公,东北边疆之外暂无战事,执金吾用不上就不给了。”
太子想了想后说道:“可以再加一条。”
皇帝看向太子。
太子微微俯身:“三品以下,先斩后奏,辽北之内,临机专断。”
皇帝道:“他在西蜀道就敢斩上千人,这三品以下先斩后奏你给了他......一道之内,只有道府和道丞是三品上,他拿着旨意就敢从头杀到脚。”
太子回答:“斩草除根的,总得有利器。”
皇帝微微点头。
这就是太子心境,要是换了老二来......看似和他大哥那么相似,实则截然不同。
李隆期要是太子,要做的肯定是能宽容就宽容,能不杀就不杀,能放一马的就放一马。
所以陛下心意,从未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