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是一成不变,有山河双色,有风起云涌,有忽明忽暗,有斗转星移。
在高清澄准备和她爹离开叶无坷家的时候,一辆马车在叶无坷家门口缓缓停下。
这辆马车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赶车的车夫看起来也普通到绝不会引起人多看一眼的兴趣。
车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已经用了很多年的旧车,马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已经气力不足的老马。
这辆车也不大,车厢也就够两个人对坐所以车身比较窄。
叶无坷家门口的巷子不算很宽,大一些的车马拐进来有些艰难。
但这辆车就不一样了,拐进来的时候甚至连车速都没有降低。
马车在门口停下,蹲在门口啃萝卜的二奎看了看车夫。
车夫也在看他。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二奎忽然开口:“你丢爹了这么看我?”
车夫一皱眉。
二奎起身,那巨大身材的压迫感随即而来。
但显然那车夫并不觉得他有多压迫,看他的眼神依然平静。
二奎摆了摆手:“我不是,你走吧。”
车夫没有说话,马车里的人倒是笑了笑。
“果然如传说中一样彪悍。”
马车车门打开,太子李隆势迈步下车。
二奎觉得这个家伙有点眼熟,想了想却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
但二奎也不是真的那么傻,他感觉这个人一定大有来头。
所以他问了一句:“你也丢爹了?”
下一息,车夫已经站在二奎面前,两个人近在咫尺,甚至呼吸可闻。
二奎明显被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这么快。
在他过去的认知中身形最快的是姜头,其次是二妹,但综合来说各方面都快的人是余百岁。
这个车夫的快,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甚至觉得,这个人比姜头还快。
所以下意识的,二奎一巴掌就朝着那车夫脸上扇过去。
所以下一息,他的手腕就被车夫一把攥住禁锢在半空。
二奎使劲儿挣扎了几下,车夫的那只手如同铁箍一样他怎么挣扎都难以撼动分毫。
而那车夫只是稍稍发力,二奎手腕处就好像被烈火灼烧一样的剧痛。
随着二奎一声喊,躺在院子长椅上原本已经睡着了的大奎猛然跃起。
但最快的是叶无坷和高清澄,两个人几乎是不分前后到了门口。
一个两个人都是双指并拢,一个剑气缭绕,一个枪劲森然。
但是当他们两个同时冲出来的那一刻,又都同时愣住。
俩人看着来人,又同时忽闪了一下大眼睛。
下一刻,两人再同时收起双指改为抱拳:“太子殿下!”
太子李隆势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车夫,车夫有些不满的瞪了二奎一眼,然后松开手退到一边去了。
大奎也到了,一把将二奎拉过来:“怎么回事?”
二奎摇摇头:“不知道啊,我就问问他是不是丢爹了他就要动手。”
大奎看向太子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他倒是还记得呢。
“太子殿下,是二奎鲁莽了。”
大奎连忙解释道:“二奎脑子不好,他......”
李隆势笑道:“我知道,不必在意。”
他往前走的时候,顺势从二奎斜挎着的无事包里抽出来一根萝卜,在衣服上随意蹭了蹭,然后嘎嘣咬了一口。
“你骂我,我就吃你萝卜,你下次还骂我,我还吃你萝卜。”
他咬着萝卜进门的时候,杨悲扶着阿爷也出来了。
大奎心说太子殿下是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二奎怕啥了?
你要说下次你骂我,我下次就打你,那二奎肯定不怕。
你要说吃二奎的萝卜,二奎肯定不骂了。
太子见阿爷也要俯身行礼,快走两步将阿爷的胳膊扶住。
扶着老人家回到屋子里,看了看桌子上的酒菜。
太子微微叹息:“看来是来晚了。”
阿爷回头喊:“姜头,做菜!”
太子道:“做菜不急,反正已经来了,不吃一顿好的我是不会走的,先说正事。”
他看向跟进来的叶无坷和高清澄:“在兴安山遇到了曌蕤先生?”
叶无坷点头:“苏姑姑,无去处大和尚,方弃拙他们也都亲眼所见,而且他自己也承认了身份。”
太子道:“可他一直都在长安,都在东宫。”
叶无坷和高清澄的脸色同时变了,连睡眼朦胧的束休听到这话酒都醒了一大半。
太子道:“蕤先生一直都在东宫,我每日下午都会向他请教学问,你们不在长安的这段日子,我与他每日见面从没有断过。”
叶无坷刚要问,太子道:“他现在进宫去了,应该是和陛下在一起。”
太子的话,一下子把叶无坷和高清澄所有的推测,不,是他们所有断定的事都推翻了。
“吓着了?”
太子坐下来:“刚知道你们在兴安山遇到蕤先生且还与他交手的时候我也吓着了。”
他显然是饿了。
从筷筒里拿了一双筷子,夹了一个已经凉了的饺子送进嘴里。
一边咀嚼一边说道:“你们现在心里有多震荡,我当时就有多震荡。”
高清澄道:“可这怎么......可能?”
叶无坷:“饺子凉了......”
太子先回答了高清澄的问题。
“蕤先生一直都在东宫内,他很少出门,除了每日下午与我探讨学问之外,他不见任何人,便是东宫里的其他人也不去打扰。”
“还有蕤先生的朋友花草草,他也一直都在东宫内,蕤先生不出门他也不出门,这一点毋庸置疑。”
“原本我接到消息后就想告诉你,是蕤先生说先别说,等他们回来好吓他们老大一跳,看起来,倒确实是吓着你们了。”
太子说到这稍作停顿,然后算是回答了叶无坷的问题:“还有饺子吗?”
这时候叶无坷他们才注意到,盘里剩下的那些饺子已经被太子吃光了。
“接了陛下又安排了许多琐事,宫里的接风宴我露了一面喝了几杯酒便出来,到现在才正经吃口饭。”
他看了看空盘子:“也不算多正经。”
叶无坷:“得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