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3号,作文集上市第四天。
铺天盖地的压力,终于还是让萌芽顶不住了。
当赵长天在采访中道歉时,李其纲正在跟方星河吐槽。
“阿拉上海宁的投诉意识,那可真是全国领先,妈的,就这么点破事儿,不但投诉到我们上海教委、上海文联,甚至有家长往出版总署打电话!”
方星河真是惊呆了,他只知道互联网时代的投诉风气特别激烈,动不动一个举报就给你干到网信办,却没成想现在就已经如此暴躁了……
该怎么形容?
尿性!
“老赵打算怎么道歉?”
“就是没注意呗,还能怎么着?”
“好好好,我的热度吃饱了,开始划清界限了,是吧?”
“册那!小赤佬,你是真没良心啊!一丁点都没有!我白给你干这么多天的活儿……”
“讲重点,干明白没有?”
“那你看,我出马……”
“帅啊李总,赶紧的吧,把名单传真我一份。”
第二次被方星河打断之后,老李彻底受不了了,把电话一摔:“靠,你就是活该被黑!”
当然,骂归骂,可他还是把名单传真了过来。
方星河抄起来一看,一等奖基本集全了,二等奖三等奖里面反倒落下了比较多,但他们原本也没那么重要。
老李还把各自的文学动向给统计出来了,比如陈家勇,他正在写一本对于青春的思考的随笔集,暂定名《所谓青年》。
方星河忍不住又给李其纲发了一条短信:“李总,让陈家勇仔细看看我的文章和新书,然后好好打磨他那坨屎,单看那个破名字我就知道是一堆什么玩意。”
李其纲回复了一句“收到”,然后真的把方星河的短信原样转发给了陈佳勇。
正在北大课堂里专心听课的小陈,收到短信和附带的说明之后,脑瓜顶上嗖的冒出一股火,跟特么哪吒变身似的,差点爆掉。
回到寝室,他把书本往桌子上一拍,马上开始奋笔疾书,先写题目再列纲,挥挥洒洒,搞出来半篇《狗日的方星河》。
妈的,喷丫!
喷不过也要喷,好像就你的青春有脾气似的!
……
回到萌芽。
赵总一半是真顶不住采访压力了,一半是想再搞搞热度。
他对前来采访的东方卫视新闻直通车记者使出一整套乾坤大挪移,七式俱全。
问:“现在有很多家长和一线教育工作者,质疑贵社为什么要让那样一篇文章通过审核,进入到精选集里,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
答:“这不是萌芽的决定,事实上,在所有评委中,我们萌芽是最坚定的反对力量,我们强烈反对将方星河的两篇作品通过精选审核,但是赛制规定了少数服从多数,那我们就要遵守。”
记者大感惊讶:“两篇?怎么你们连《长大》都不看好吗?”
赵总微微一笑:“啊,不是,是另外一篇,叫做《性、暴力、和谎言》,那篇文章更加粗暴,更加震撼,更加冲击,最终在我们的强烈反对下,没有予以通过。”
记者一下子就忘记原本想问什么了,紧紧追着《性》不放。
“听名字就感觉很野,简直不像是14岁少年能够想出来的题目,能跟我讲讲那一篇大体写的是什么内容吗?”
“这就没必要了,口述也体现不出那种来源于文字的震撼。”
“这一点你问我肯定没用,有机会去采访一下方星河吧,不过他现在正在搞一个新企划,或许有很大概率把未发布的文章公开。”
“新企划?具体能讲讲吗?”
“好像是个类似于青年文学运动的东西?我没有和他具体聊过,不太清楚细节。”
“哇……他可真能折腾啊……”
“年轻人嘛,活泼点挺好的。”
“赵总编,您好像非常看好方星河?”
“不是我看好他。”赵长天耐心纠正,“大部分懂一点文学的人都会看好他,难道他的水平不高吗?”
“但是现在很多人正在抨击他的水平。”
“这就没什么必要了吧?读者又不是瞎子,只要买一本作文集,亲自看两眼,就一定能够正视他的水平。”
从头到尾,记者一直被老赵牵着鼻子走,人都快被玩晕了。
直到听到这一句,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拿着打了一圈广告。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什么新闻不是新闻呢?得知了这么多独家消息,血赚的好吧。
“那您能不能简单评价一下方星河的《青春》?”
赵长天的表情终于端正起来,眉头往中间微微一拱,有一种难得的肃穆。
“你的提问就是答案,《青春》一文就是方星河的青春,我们都知道,他的青春尚未结束,但是截止到目前,他对自己的青春作出了阶段性总结。
这篇文章真实、生动、深刻地反应了方星河的思考结果,关于阵痛,关于乐观,关于愤怒,关于自我妥协和自我逼迫。
你们不要只是看到他骂了谁,羞辱了多少人,拨开表象看本质,去看看他的哀其不幸和怒其不争。
小方在我眼中,是一个非常矛盾的孩子。
他身上有着当今文人特别少见的赤诚和热血,但他耻于外露、羞于表达,于是总是做出一副谁都不管什么都不顾的冷漠样子。
但是你们仔细想一想,不管是对下岗职工的关心,亦或者是对辍学少年的劝诫,是一个自私的人能有的体会吗?
看了他对于《长大》的期望,看看他幻想中的雨雪风霜,你仍然觉得他的内核,真如某些媒体口中那样的冷漠自私吗?
一定不是的,一定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