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睿又问:「那荀文若呢?」
刘协语气平静的说道:「昔日在许昌之时,荀文若曾入宫侍讲。此人虽然有才,心性却摇摆不定。若他一心为汉,何必等到孟德称公才表反对?若他一心属魏,又如何到我这谋取虚名?」
曹睿抬眼看向刘协:「这麽说伯和是不喜此人了?」
刘协轻叹一声:「倒也不是。只不过荀文若这般作态,既对汉无益丶也对魏无益丶只为他自己赚取几分薄名,我只为他觉得不值罢了。」
曹睿轻笑一声,接着问道:「建安二十三年正月,耿纪丶金禕等人在许都作乱,意图谋害文帝,这是是伯和授意的吗?」
这又是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
建安二十三年正月,许昌城内耿纪丶韦晃丶金禕丶吉本等人作乱,意图占据许昌城。在那次动乱中,原本成为众人目标的曹丕恰在许昌城外而非城内,只有丞相长史王必伤重不治身亡。
在此之后,就是那场着名的『救火者在左,不救火者在右,而救火者尽皆被曹操所杀』的典故了。
虽然曹睿与刘协二人已经说了,前尘宿怨皆不入浊鹿城,刘晔与毌丘俭依旧听得提心吊胆。
「是。」刘协淡然点头应下:「子桓也知此事。而且他曾与我亲口所言,若他自己在我昔日处境,也会同样做法。」
「这是磊落之语。」曹睿轻轻点头:「伯和还恨曹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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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
岂能不恨?若心中不恨,傀儡二十馀年,董后丶伏后,还有无数为汉室死难之人又怎麽解释?
若恨,刘协此刻还真说不出口。身边唯一相伴之人,就是曹操之女曹节。曹丕虽然夺了他的地位,却也信守诺言以一县之地敕封,县中各事皆不干涉,汉室宗庙仍在。怎麽说都比董卓丶李傕之辈要好上不知多少了!
刘协在席中半仰着头,似在追忆着什麽,眼中似有泪光闪动。过了许久方才起身,郑重其事的朝着曹睿躬身一拜:
「不恨了,都过去了。」刘协渐渐站直,双眼微红的看向曹睿:「我不该做这个皇帝的,不该做的。」
曹睿也叹了一声:「皇帝这个位子享尽天下富贵,却也承着天下之责,最为不易。」
说罢,曹睿也起身站起,缓步走到刘协身前,拿着木勺从陶瓮里为刘协舀了一勺蜜水,填到了酒樽里。
又将酒樽拿起,塞到了刘协手中。
「方才我问了伯和这麽多,不知伯和可有什麽可以要教我的?」
「多谢元仲。」刘协接过酒樽一饮而尽,与曹睿两人隔着一张几案站着,抿嘴沉思了几瞬,说道:「我在山阳想了十年,也算有些心得,倒有一事要问元仲。」
曹睿点头:「请说。」
刘协直接问道:「如今洛阳军队是什麽形制?」
面对这样一个足不出山阳的人,曹睿也没什麽值得隐瞒的:「收营州之后,大魏军队约有三十二万之数。其中五万中军常在洛阳,其馀军队或在关西丶或在荆州丶或在淮南丶或在河北,号称外军与州郡兵。」
刘协又问:「中军皆在洛阳城之内外?」
「是。」曹睿道。
刘协接着问道:「洛阳城左近戍卫之兵,只有这麽一个中军?都是谁来领兵?」
曹睿朝着毌丘俭努了努嘴:「此人唤作毌丘仲恭,乃是如今大魏的中领军,领兵五千。」
「五万中军之中,武卫丶骁卫二营各一万步卒,皆驻扎城外。中领军与北军五校合兵一万,常侍卫于宫城左近。羽林左军丶羽林右军各一万,负责洛阳内外守备。」
刘协又摇头道:「我非此意。这五万中军,可有一人可以统管?」
曹睿回身指了下刘晔:「枢密院掌天下军事,刘子扬就是名义上可指挥中军调度之人,不过中军调度都是出于我本人。」
曹睿这里没有提到西阁。西阁其实并非一个正经职司,乃是如同皇帝参谋丶秘书一般的职位,命令从宫中发出之时也是走的中书省,从流程上说,如皇帝本人下令一般。
刘协认真看了眼毌丘俭与刘晔的面孔,淡淡说道:「如此中军,乃是取祸之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