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睿身后众人看向刘晔的目光,或是羡慕或是赞叹,并无一人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这也和汉魏之时的政治传统有关系。
朝廷文臣升迁的路上,几乎都会做一任或几任外任官。
其中最顶尖的职位,乃是内地各州的刺史,以及河内丶陈留丶南阳丶颍川这种大郡的太守。
而刘晔所任的幽州刺史丶司马孚所任的凉州刺史,这种边郡『苦寒之地』履任反倒有一种立下『苦劳』的感觉。
能在河南之地任官,又有几人愿在幽州呢?
刘晔谢恩起身之后,曹睿又将一旁的夏侯献扶起:
「朕的安北将军,在幽州一年半做得不错。此番随朕一同出征,辽东之事有你的用武之处!」
夏侯献也行礼道:「臣在幽州为陛下训练军士,随时等待陛下召唤,定随陛下讨灭公孙逆党!」
曹睿点头:「甚好!」
在与燕郡太守邓峻浅谈了几句之后,刘晔站在一旁笑着挥手,四名衣着整齐丶儒生打扮的十岁左右的孩童,手中分别捧着炊具向前。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
曹睿瞟了刘晔一眼,笑着问道:「刘卿这是给朕弄得哪出戏码?箪食壶浆?」
刘晔拱手笑道:「《孟子》中说『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昌平百姓闻得陛下统大军而来,从而给陛下进献本地食饮。」
曹睿微微颔首,走到了四名孩童面前:「麦饭丶肉汤丶菜羹……」
走到最右一名孩童身边,曹睿从他手中托盘上的陶碗中拿起一物,啧啧称奇道:「这是板栗!」
这名十岁孩童竟也不怯,朗声答道:「禀陛下,这是小民家里采的板栗。」
曹睿也不见外,当众用手剥开一颗丶微微咬下一点尝了尝味道,笑道:「哦?是你家中所采?」
「和朕说说,你叫什麽名字?可曾进学?」
这名孩童向后退了半步,蹲下将托盘放在地上,而后跪拜行了一礼:「小民名叫忽图赤,去年春天开始在县中学堂进学。」
曹睿听到这个不似汉人的名字,眉毛微微一挑:「平身吧。去年春天进学,那是进学一年了?在学堂学了什麽?」
忽图赤起身后躬身一礼:「先生只教了《论语》一书,在学堂里让我们日日诵读,还未教别的。」
「好啊,」曹睿继续问道:「《论语》此书甚好。忽图赤,朕且问你,你在学堂学到第几篇了?」
忽图赤声音清脆答道:「小民学到颜渊第十二了。」
曹睿轻笑一声:「那朕问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先生是如何教你们的?」
忽图赤轻咬嘴唇思索了起来,其间还偷看了刘晔一眼,紧接着磕磕巴巴的说道:
「君王要保护百姓,臣民要忠于君王。父亲要亲爱儿子,儿子要尊敬父亲。各人生来就有各人的位置,要以『礼』来约束自己。」
曹睿明知这是刘晔为迎接自己丶操弄出的一场政治表演,仍然发自内心的赞叹起来。
百姓箪食壶浆丶孩童学文教化丶胡人归化内附,三种要素被刘晔同时结合起来,呈到自己这位大魏皇帝的面前。
无论从想像力还是政治上的敏感度来说,这都是曹睿这几年来仅见之事。
这世界上总有些人天纵奇才,就连拍马屁这种事情都能拍到人心里去丶还令人丝毫起不来任何恶感。
毫无疑问,刘晔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曹睿笑着拍了拍手:「刘卿用心了!与朕说说,这四名孩童都是什麽出身?」
刘晔拱手应道:「陛下身前这名忽图赤,是丁零人。这边三名孩童,分别是汉人丶乌桓人丶鲜卑人。」
「太和二年臣履任之后,以燕郡为汉丶胡杂居之地,开始兴办县学招纳孩童进行教化,学的都是忠君爱国之道。」
「如陛下所见,这几名丁零丶乌桓丶鲜卑孩童,说汉话丶认汉字,都与汉人几乎无异。」
曹睿点头道:「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刘卿这是善政中的善政,他们每人赏绢一匹。」
「入城吧,朕远道而来乃是为了辽东军事,还需与诸卿共议一番。」(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