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元湖上,无风起浪,浩瀚的湖面上空仿若有某种牵引之力欲将地上湖抬举升天。
但大湖中央的青白双蛇之象屹立湖心纹丝不动,仿若犹如定海神针一般镇住了千里之湖。
湖上微波荡漾,老人衣角飘扬,他微微抬起头来看到了天空中佝偻的老人。
左丘愚和声笑道:「客至门前,何不落于湖上,略作小休?」
邓绍佝偻的身子微微一颤,谨慎开口道:「不敢叨扰大人,奉命而来,不得不有所冒犯,还望宽恕。」
左丘愚笑问:「奉谁的命?哪位真人的命?」
天空中老者眼神清澈,叹息道:「奉大势之命,也是奉我自己的命。」
话音落下,远方传来一道道巨响,伴随着一声声厮杀喊叫的声音,让这老人微微侧首,神色沉默。
左丘愚感慨道:「阁下肯这般认命?」
「非是我不认命,而是早已命中注定。不得不认,索性便顺其而应。」邓绍带着沧桑的声音响起,「我自年少时,百岁修得神通,也曾意气风发妄求登位。但当三百七十四岁那年,于上水宫前被取骨髓,受此折腰之劫后便知我等蝼蚁终不过是那些高位手中棋子。
我断了上水宫之传承,那代宫主也断了我半生道途。我派老祖也一举两得,我这一味庚金不会有克戊土之日,上水宫的水德更是自此断了传承。」
「那你为何不恨?反倒仍为这玲珑派行事?」左丘愚沉默问道。
「恨有何用?老祖当年威势,如日中天,如何敢恨?更何况,老祖于我有传道授业解惑之恩,亦为半师,如何恨之?事后亲自出手为我续命封伤,延寿至今,我如何恨之?」
邓绍轻叹一声,「命数无常,老祖之道在上,我等弟子之道在下,相克如此,怎能合之?我自那以后便负此折腰之身,以此昭示我已认命。」
左丘愚眼中神色微沉,他亦苦笑一声,「命这东西,我参悟了多少岁月,仍旧不曾悟透。」
「大人不比我等蝼蚁,终有不凡。」邓绍躬手行了一礼,「小人过往悲事,让您见笑了。」
左丘愚摆手笑道:「蝼蚁之命,真人之命,我都参不透,悟不得,皆有各命,皆有道意。
今外杀劫起,不宜动迁。我请道友观这一湖水,请看。」
话音落下,湖上水波粼粼,天穹黑煞皆退,湖面之上,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大湖之水缓缓流动,由西向东,滔滔不绝。
左丘愚身上气息随之显应,诺大的两仪幻阳冥月元阵纷呈阴阳二气,落归其体,他身上境界以看似缓和却又永无止境的速度凭空增长,踏水而行十步升一转,缓缓东行。
……
雪芸山上,素色一片,阵法节点之外有重重的练气弟子在拼命厮杀,光彩冲天。
山巅,白素问双膝奉琴,雪落肩头,闭目入微。
一抹金光乍现,静怡山主的身影浮现而出,她默默打量着山上的阵法禁制,然后毫不犹豫的放出道道金光刀刃,犹如刀山一般斩向阵法禁制。
金刀齐鸣之声传入白素问耳中,她素手轻抚长琴,漫天的风雪骤然一急,无数碎雪成刃迎上了如山一般金刀之势。
天地间金戈之声乍起,琴音猛然一变,冷肃狰狞的杀意愤然而出,震得静怡山主元神剧痛,双耳流落出血色。
她心中一惊,这女子的玄音道境已如此高深,哪怕修为真元只有七转,可琴音造诣只怕已近世俗圆满。
白素问只拨动琴弦,一字不语,可漫天肃杀的琴音已经代替了她的声音,传入静怡山主耳中便是无尽的杀意和恨意。
是祁灵门列代先人之血恨,是祁灵门先祖的怨恨和不甘,是对「玲珑派」这三字的无边恨意和杀意,生时藏匿心底甚至终其一生都不敢宣之于口,只能在死后魂灵带着无边的恨意沉入幽冥。
但这一刻,仿佛那些先人都回来了,他们站在静怡山主的面前,化作无数的厉鬼冤魂,哪怕魂飞魄散也要她血债血偿。
静怡山主逐渐沉沦琴音幻象之中,她的眼底逐渐有一缕缕红色血丝浮现,由瞳孔四周一点点布满整个双目,最终随着白素问十指猛然抬起,琴音嘎然而止,她的双瞳孔也瞬间炸裂开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贱人!安敢如此伤我!」静怡山主眉心金光暴动,天地间升起一道璀璨金光,申金道统的神通展现,她厉喝一声,「合相!」
话音落下,金光之中竟然走出了一个与白素问一般无二的女子,唯有一双瞳孔是明亮的金色。
白素问抬眼一瞥,淡淡道:「申金道统倒是少见,纵然你这【合相齐金】的神通再像,可终究是虚妄之像,安能取我而代之?」
金瞳的「白素问」轻笑一声,「申金为天地正炁之像,你已修成上位,岂能不知天下皆炁?你是修玄音的白素问,我是修申阳的白素问,何来敌我之分?」
听到此言,白素问站起身来,长琴负身于后,山上的风雪随之一滞,她不带感情的轻声道:「纵然如此,你已失登位之机,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既你敢以【合相齐金】化为我身,那你申金之道也应归我玄音。」
话音落下,白素问天灵之上忽然大放素白之光,化作一只冰雪神凤扑向了金瞳「白素问」,甚至强行闯入其天灵之中。
金瞳「白素问」的元神之内,静怡山主震惊道:「你怎敢如此大胆?以元神之象亲自入我法躯?」
白素问显身而出,冷漠的看着眼前女子,「因为我知你申金神通之破绽,知你神通之弱便在元神。而我一身道法神通都比不过领悟世间百音的元神之强,我自敢以元神强入。」
她的语气中带着杀意的冰冷,继续开口道:「不但我知你弱点,你们玲珑派六山四堂一道,每位显在世间的上位,我都曾在过往的日夜之中搜寻探查你们的诸多弱点。
为了此战,为了门中历代先人之血恨,我祁灵,已盼今日许久!
你们还以为,今日之玲珑是当年之玲珑,今时之祁灵,是旧时之祁灵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