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筠脚步不快,但目的明确,还能一边走,一边观察这座山。
待走到山顶,再往北下去四五十步,天突然就阴了,夏日和煦温暖的风一下变得阴森森起来。
潘筠抬头朝天空看去,茂密的树冠交缠,层层迭迭,将光线遮得一丝不透,而就是这麽巧,此时一堆白云从太阳下飘过,将它全部挡住。
最后一丝透过树叶的光也被挡住,这里彻底阴暗下来。
扑通一声巨响。
潘筠回头,李老爷因为追得太急,脚下一崴,扑通一声倒地,不等李公子和管家伸手,他就咕噜噜从山坡顶滚下来。
潘筠面无表情的伸出一条腿踩实,李老爷一边撞在她的腿上缓解下滑的趋势,一边惨叫一声。
他左手扒拉掉头上的枯叶,抬起头来,大叫:「潘道长,我的手……」
潘筠低头,猛的收回脚:「抱歉,抱歉,情急之下没留意。」
李老爷抬起右手一看,掌背有清晰的血痕,快速的又红又肿起来。
李文英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见李公子和管家追了上来,他立刻收敛笑意,走到一边背对着他们。
潘筠和李公子一起把李老爷扶起来,还贴心的给他拍了一下袖子上的枯叶碎草:「李老爷一路滚下来可有受伤?」
李老爷这才感觉到脚疼,背疼,全身都疼。
他连忙道:「潘道长,不如我们今日先到这里,明日再来吧?」
潘筠挑眉:「李老爷不怕中邪了?」
李老爷垂眸思索,咬咬牙道:「也罢,潘道长,你既然找到了这里,那你说,要如何做才能将这些厉鬼除去?」
潘筠:「李老爷怎麽知道那些邪祟是厉鬼?」
「不论我是怎麽知道的,总之你都要把它们给我除去,」李老爷皱眉道:「潘道长,你可是收了我银子的。」
李公子的脸一白一青,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袖袋里的银票。
李老爷塞给潘筠的那些银票,一路走来时她就悄悄交还给了他。
美其名曰,通力合作。
他当时还挺高兴。
此时,他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李公子压下胸中的怒意和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猜测,只盯着李老爷的眼睛看:「爹,厉鬼是怎麽回事?这座山坡是怎麽回事?你,你莫非害人性命了?」
「你胡说什麽?!」李老爷厉声打断他的话,见他眼眶通红,一脸伤心,李老爷的心虚便被愤怒淹没,大怒:「逆子,你爹我是那样的人吗?」
李老爷立即去看管家,想让他帮自己说说话,结果管家竟然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不敢吭声。
一副害怕被灭口的样子。
李老爷:……
李公子悲愤交加:「连忠叔都不信你,爹,你到底干了什麽?!」
「你,你这个逆子!」
潘筠轻咳一声,打断他们父子间的对峙:「李公子,人的确不是李老爷杀的。」
李公子的伤心如潮水般退去,他立刻低头道歉:「爹,对不起。」
李老爷胸膛急剧起伏,正要骂他,潘筠就冷冰冰的道:「不过,也不是全然无关。」
李公子猛地抬头,瞪向他爹。
李老爷:「……」
潘筠拍了拍附近最粗壮的三棵树,抬头看了眼遮蔽天光的树冠,冷冷地道:「长得这麽茂盛,是因为树下有足够的血肉滋养吧?李老爷,不知我猜得准不准?」
李老爷脚步往后一退,脸色苍白:「你,你这是什麽意思?」
潘筠抚摸着树干,似笑非笑:「不知道把这棵树砍了,它流出来的汁水会不会是血红色的?」
李公子脸色越来越难看,沉声道:「爹,你总爱跟在杨稷身后,杨稷被抓后,你惶惶不可终日,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怕什麽?」
「虽说您从前和杨稷走得是近了点,但我们家最多是给他舍些钱财,为的也是保平安,江南这一片依附他为非作歹的人不知多少,他们都没事,你能有什麽事?」李公子越说,目光越凌厉。
「你实话说,你是不是和他一起做了什麽伤天害理的事?厉鬼是怎麽回事?莫非,是你们合夥害人?还是说,他害人,你做帮凶?」
「你闭嘴!」李老爷大发雷霆:「你,你这逆子,你非得把你爹想得这麽坏吗?
我,我是那样的人吗?」
李公子喃喃:「从前您当然不是,但后来,我不知你是不是……」
李老爷一听,张了张嘴,竟难得的没发火。(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