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大手一挥:“看看……”
王寅大喜,连忙拉着庞万春就往帐外去,卖身也要卖个好价钱,套路虽然不顶用,但没想到,兜兜转转,效果是一样的……
只看帐外,两张二石硬弓就来,箭矢也来,有那大戟,往辕门之处去立,也在一百五六十步的样子。
花荣拿了弓,稍稍试了一下力道,在箭囊里挑了一支好箭,张弓搭箭就射。
没有什么仪式感,只当是玩乐,也不需要什么装逼的模样,弓也稳,拉弦也稳,拉满就放,毫不拖沓,一箭就去。
就看那辕门之处,大戟上挂着麦穗,应声而落。
远方已然传来军汉的喝彩……
“好!”苏武立马就夸,苏武可是被花荣射过的人,那是一身好铁甲都射透了,让苏武搏得个“亲自先登、身中两矢”之名。
射术这种事情,有时候真是天赋,苏武连辕门处的那杆大戟都看得模模糊糊,更别说那大戟上的小东西了。
再挂麦穗其上,花荣一比手,把箭囊往庞万春一递:“你来!”
庞万春倒是真有些紧张了,频频在看花荣,他是如何也没想到,苏武军中,竟还有这般射术好手。
王寅显然也紧张不已,刚才那官军一箭而去,当真辕门射戟就成了,他也知道此事之难,也说了,庞万春是偶也能成,便担忧庞万春偶也不成。
庞万春定了定心神,挑出一支好箭矢,试了试弓弦,看了看王寅那一脸的紧张,便也搭弓就射。
只看一箭去,王寅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目光跟着那抛物线一直看去,却是来问:“中了吗?”
其实他也看不清。
还是花荣来说:“嘿,此贼当真不差!”
看来是中了。
苏武也笑:“不错!”
说着,苏武转身就回了大帐,众人连忙跟着进去。
花荣来说:“将军,此贼倒也不算吹嘘,这手射术,与卑职算是不分上下。”
苏武其实知道,闻言却不理,只道:“你二人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吗?”
王寅立马来答:“我二人麾下,还有一彪精锐敢死之士。”
苏武不语,头都不抬……
王寅立马又说:“还有还有……我这兄弟麾下,还有一营神弩兵,着实不差!”
苏武抬了头:“我有一件事……”
王寅心中激动:“还请将军吩咐!”
“破清溪!”苏武直接一语,众人皆是禁声,目光立马聚集在苏武身上。
王寅忐忑来问:“不知……将军是要让我等先登?”
苏武却问:“你登得上去吗?”
王寅心中忐忑更甚:“怕是……怕是难也!”
武松也道:“靠你先登,岂不是笑话!”
“那是那是……”王寅连连点头,又道:“还请将军吩咐。”
苏武抬手在指,先指王寅:“你做坏人。”
再指庞万春:“你做好人。”
王寅闻言一愣,一时不解。
苏武也不多言,就看王寅,就看他解不解。
王寅想得一想,恍然大悟:“将军莫不是要让庞将军想办法入城去?”
“然也。”苏武点了点头,这王寅,还真有点东西,是聪明的,还真就解了,这也是苏武试探,庞万春的技能好展示,王寅的技能就得这么试探一下才展示得出来。
却是王寅又道:“将军许有所不知,那方腊最是疑心,怕就算庞将军入城去了,也难以再取信……”
说着,王寅又看了看庞万春,庞万春此时才明白过来,这是要让他去当二五仔,二五仔之中的二五仔。
庞万春一时也急了,终于真说了话:“你就不怕我真进去了,不帮你们了?”
苏武横眼一瞥,并不理会那庞万春,只管与王寅说道:“你既然如此了解方腊,那就你设计此事,如何才能取信方腊?”
王寅满脸是难,苏武这是逼迫一般。
苏武又岂能不逼迫?他如今不缺人,真说起来,王寅庞万春,草莽之辈也,是有点本事,但也没有到曹操看关羽与赵子龙的那个地步。
王寅与庞万春二人,多了也行,少了也无所谓。
所以,投名状,那就要纳一个大的,也好教二人知道,你们啥都不是,干了,往后可用,不干,或者干不好干不成,死路一条。
苏武怕他庞万春进城去了又变心?
变就变了,这城池怎么都是要破的,时日长短而已,进去了,岂不也就是在牢笼里?
再说,明眼人看大势,王寅看大势,当也看得到将来之胜败,还能让庞万春真的做傻事?
王寅在想,庞万春入城去,如何能取信?取信不了啊……
想来想去,其实有一个办法,但王寅想到这个办法,心中就大惊失色,便是惊慌问道:“将军不会是要我项上人头吧?”
苏武闻言一愣,还别说,这还真是个办法,庞万春拿着王寅的项上人头入城去,自就取信了。
苏武却答:“你自己想……有其他办法就用其他办法,若是没其他办法,那就此法!”
便是要让王寅知道,他在苏武这里不值钱,庞万春也不值钱。
说完,苏武抬手一挥:“去吧,下去慢慢想,明日午后,想定了来说,想不定呢,就此法了!”
王寅岂能不是失魂落魄?那庞万春,满脸有怒,却又无人在乎在意他。
只管来得几个铁甲军汉,把二人带出去,还推搡几下让他们快走。
营寨之内,满地坐的是俘虏,卸了甲,缴了械,一团一团绑坐在地。
大帐之中,吴用在笑:“将军,本还以为要卑职来费一番口舌,没想到,事情这般简单,将军于人心,也是大成!将军之处置,更比卑职高明!”
苏武看去,知道吴用是在奉承,倒是这奉承之语说得轻车熟路,也是吴用如今越发如鱼得水了。
许贯忠也说:“还想待价而沽,自以为本事在身,将军如此处置,着实高明,只待把价码先压下去,来日之恩情才是恩情,若是起初价码就高,来日若是稍有慢待,当还生嫌隙了,人心如此也!”
吴用也点头:“是极是极,将军麾下,猛士如云,这二人不免自视甚高!”
武松花荣等人,才明白过来,再看苏武,也是一脸的豁然开朗,武松心想,学,这得学。
苏武只道:“该把韩世忠招回来了……”
许贯忠点头:“稍后就安排人去,将军,这些贼人俘虏怎么处置?”
苏武答道:“不急,先看王寅庞万春二人如何,若是当真可用,只待他们挑了精锐心腹,其余人,送回水泊寨子里再说。”
“也好!”许贯忠点头,便又问:“若是可用,那庞万春入城而去,里应外合,这清溪倒也省事不少,方腊一擒,此战落幕不远。”
“我是这般想的,只愿顺利,若是不成,那就等王荀带兵来了,猛攻城池!”苏武也在看在等,不免也是捷径与难事之间的取舍。
“将军用兵,已然是出神入化了。不过那王寅所言也是不假,方腊,难取信也!”许贯忠说道。
“那就以王寅之头,取信之!”苏武当真面露凶光。
“若是如此,那庞万春兴许入城之后又生反复……”许贯忠再言,便是知道,王寅与庞万春,当是王寅为主。
“他做就做,不做罢了!”苏武都是试,试一试,成就成,不成拉倒,反正也是计划外的事情。
吴用却在点头:“当是如此!将军好计策!”
这计策,岂能不符吴用心中所想?
只待大帐里散去,诸将各自去忙,还要把堵在西边官道山口的贼军营寨给拆了,把寨栅营帐都拆过来,再建个俘虏营寨,也好统一看管关押。
工程量倒是不大,只管忙一日即可。
到得第二天早间,苏武正在大帐,忽然有人来报:“将军,城里出来了几个人,领头一个说是有要事要来与将军商议。”
苏武倒是意外非常,只问:“人呢?”
“看管在营寨之外。”
“带进来!”苏武大手一挥。
片刻之后,祖世远走进营寨,躬身一礼:“我乃圣公座下右丞相祖世远,见过苏将军。”
大帐之内,军将不多,军师都在,苏武上下打量祖世远,祖世远也在打量苏武,自也诧异,苏武着实年轻,却也威武。
又看苏武身旁坐的几个谋士,这几个谋士,看起来也不同凡响。
“何事?”苏武就两个字。
祖世远直接开口:“圣公派我来,愿议招安。”
“招安?”苏武听得就笑,笑着去看许贯忠吴用等人。
许贯忠也笑:“小贼还可招安,大逆之贼,妄称天数,如何招安?”
祖世远便又答:“天子有好生之德,圣公也有慈悲之心,如此,停了兵事,免去生灵涂炭,自就是招安也!”
苏武目光随意,身形后躺,挥手:“你回去吧,就说本将不日破城,要他方腊头颅去见天子,如此才是大功,去吧……”
祖世远闻言一愣,脸上也急,这位苏将军听得招安之事,怎么是这个反应?
招安之言,说起来是招安,岂不也是投降,有条件的投降而已,投降有何不可?怎么不是大功?怎么非要尸山血海?
人命如此不值钱?军汉们打到这个地步,难道不想家?难道还愿多死?
钱粮靡费,苏将军难道不想省一省,省了岂不是在自己口袋里?
“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祖世远岂能就这么走了?
“借一步?”苏武一看左右,也没啥人,便道:“你只管说。”
祖世远看了左右之人,明白过来,这位苏将军便已然是借了一步了,左右没有需要回避之人。
祖世远叹了一口气,却又在犹豫,一时还有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许是什么事,还没想好如何开口……
苏武眼神一眯,心中就有念想,在猜……
更想王寅与庞万春……
苏武先开了口:“你……年岁几何?”
“回将军,我……四十有六。”祖世远答道。
“因何事从贼啊?”苏武再问,这得主动出击一二,试探一番。
“自幼读书,家财不多,几番落第,身无分文,一时心中郁郁,时有激愤,无路可走,无奈……无奈从……随了圣公。”祖世远倒是真答。
无奈,两声无奈,苏武听得精准。
吴用也听得清楚,便是眼神中精光一起,说得一语来:“原来是我同道中人……”
吴用故意如此来言,苏武岂能不懂,便道:“吴虞侯说得有点道理,你名唤祖世远,没错吧?”
“正是……”祖世远点着头。
苏武抬手一指吴用:“他唤吴用,乃我军中都虞侯,昔日里,他便是水泊宋江之军师,交椅排在第二。”
苏武试探得更直接了,便是吴用都能成为军中大帐之僚,且问祖世远,是不是心中真有此意?
祖世远当真去看吴用,一拱手:“原道是江湖人称智多星吴学究,失礼。”
“嗯?不想些许薄名,睦州也知,有礼。”吴用也是一礼。
祖世远笑道:“圣公起事之前,正在密谋筹划,到处寻访江湖义士,正也听得宋江吴用领头之好汉,大闹江州之事,江州可并不远,岂能不闻?”
“惭愧!算不得什么,误入歧途也!祖兄如今,莫不也是误入歧途?”吴用自嘲一语,却是眼神目光,精光更起,直往祖世远看去,等待一句回复。
话语说到这里,那就清楚明白了,里子面子都给了,且看祖世远要是不要。
便是读书人,就得是这个套路,矫情人的套路。
苏武看向吴用,眼神是赞许,吴用当真敏感,二人这一套配合下来,也是天衣无缝。
若是此事成了,有祖世远来帮衬庞万春入城之事,那王寅的头还真就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