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笑道:「真是好丫头,这麽多客人,难为你记得全乎,说得清楚,换了别人,多半是要说得磕磕碰碰的。」
小红听了贾琮的夸赞,心中欢喜,说道:「三爷让我在荣禧堂做管事丫鬟,平日里也是清闲的很,这月钱拿到太过轻松。
现下正好遇到三爷仕途大喜,荣禧堂难得的宾客盈门,我要连来客都记得糊涂,真这等没用,怎麽有脸做三爷的丫鬟。」
……
贾琮的丫鬟之中,小红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做事麻利,心思灵活,口齿伶俐,还带着几分烂漫俏皮,贾琮和她说话颇为有趣。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经过荣庆堂府附近,贾琮本想进去见礼,因想到今日堂上必定也有各家女客。
只是脚步刚刚拐弯,远远看到宝玉跪在荣庆堂门口,他心中惊诧,一下便慢下脚步。
小红心思灵活,她一见贾琮的神情,便猜到他心中所想。
荣庆堂的事情,在西府一贯是瞒不住的,宝玉今日在堂上大放厥词,被贾政训斥罚跪,消息早在西府传开。
加之今日许多贺客女眷到堂中拜谒贾母,人人目睹宝玉的丑态,怎麽都不算件体面事儿。
西府不少嘴碎势利的丫鬟婆子,私下议论,今日是伯爷大喜日子,偏偏让宝二爷败了兴致,削了脸面。
说什麽伯爷及第封官,都是俗不可耐之事,这都是什麽屁话,可也没见他有本事俗气一下。
如今伯爷才是西府正主,偏偏宝二爷老到堂兄家厮混,厮混也就罢了,还总在人家里闹出事故,着实有些不检点……
这等八卦闲话,历来是流传最快的,今天西府宾客盈门,内外院丫鬟丶婆子丶小厮进出走动频繁,这等话语便传得更迅速……
小红是个活络灵巧之人,如今是贾琮身边大丫鬟,又有荣禧堂管事的名头,她即便不用去打听,也会有人把话头传到她那里。
所以她对整件事由十分清楚,见到贾琮神情迷惑,便踮着脚尖,在他耳边咬了几句,就把来由说的一清二楚……
贾琮听了其中缘故,眉头不禁一皱,心中多少有些厌烦。
他掉转脚步,向荣禧堂而去,对小红说道:「我先去荣禧堂见客,等完事之后再来和老太太见礼。」
小红听了微微一愣,三爷怎麽过荣庆堂不入,倒像是躲着宝二爷一般?
但她毕竟是心性机敏之人,对贾琮的事事事放在心上,稍微思量片刻,大概就猜到贾琮的心思。
都说宝二爷今日在荣庆堂编排三爷,二老爷才让他在堂口罚跪。
至于老太太为何不像以往那样,拦着不让宝二爷受罚,小红毕竟只是个丫鬟,虽然聪明,眼界阅历毕竟有限,自然想不通里面的缘故。
她只是觉得,必定是宝二爷说的话,犯了很大忌讳,所以二老爷罚他,即便老太太也不敢拦着。
如今三爷是贾家之主,府上老太太都做不了的事,只有三爷才能办到。
三爷必定是担心去了荣庆堂,老太太便会让三爷去和二老爷说情,免了让宝二爷罚跪,二老爷看在三爷面上,必定会答应的。
但是三爷明显不愿意这麽干,所以才这会子不去荣庆堂,省得被老太太求到头上。
至于三爷为什麽不愿意,这还不够简单,三爷这麽大能为,花了怎麽多心血,才能考上进士,封了翰林,多光彩荣耀之事。
可宝二爷却瞎咧咧,说这都是俗不可耐之事,要按这样说法,这世上还有什麽事情不俗。
刚才三爷听了自己说的缘故,便皱起眉头,他必定生气了,换了我也会生气,就让宝玉跪着去……
……
贾琮带着小红入了荣禧堂,看到堂中早坐了各家来客,贾政正在和众人喝茶寒暄。
他们见了贾琮进来,纷纷起身道贺,各自说了些闲话,贾琮又让小红带人换了新茶。
这些来客之中,身份最特殊之人,莫过康顺王府都知监王栋,因为他代表康顺王上门道贺。
大周王爵之中,分为皇亲王爵和异姓王爵,除了首代开国之功外,后代传承子孙,前者比后者更加尊贵。
康顺王爷是当今皇弟,很受嘉昭帝器重亲近,康顺王无心政事,游离朝野之外,以书画文事为乐。
比起北静王的附庸风雅,康顺王爷是正经的满腹经纶,是名声遐迩的皇族才子,他举办的楠溪文会,在大周士林有极高名望。
贾琮和这位康顺亲王,也算是极有渊源。
当年他因一副粗纸对联,引起康顺王的关注,下帖邀请名不见经传的贾琮,参加舒云山庄楠溪文会,成为轰动一时的神京轶事。
贾琮也因在文会上做咏梅一词,名声鹊起,从贾家一个微寒庶子,开始引起许多人物的关注。
可以说贾琮能有今日之局面,追根溯源之下,都和这位康顺王有不小关联,两人渊源匪浅。
因此王府都知监上门道贺,贾琮礼数十分周到,那王栋和贾琮也是老相识,彼此言语也十分熟络。
笑道:「咱家初识威远伯,已是五年之前,这些年伯爷步步生莲,事事卓绝,当真是让咱家大开眼界。
当初伯爷年方十岁,就被王爷盛邀参加楠溪文会,如今回头看来,王爷也算目光如炬,慧眼识珠。
王爷得知伯爷名入一甲,进士及第,官封翰林,乃是文华巅峰之事,心中十分欣喜,让咱家携礼道贺,不成敬意。」
贾琮知道康顺王身为皇爵,比起水溶这等异姓王,要多不少顾忌。
水溶会以平辈之名,以王爵之身上门道贺,但康顺王行事却不会如此。
这些年贾琮不管是登第之喜,还是袭爵之荣,康顺王都只是让都知监王栋,代为上门道贺。
王栋让随从小黄门递上一个黑檀锦盒。
笑道:「这是王爷去年得的一副唐朝古画,是一幅精到的山河旭日图,是一件罕有的古物,送给威远伯以祝及第之喜。」
贾琮连忙谢过,笑道:「王都知,外厅已备下酒席,还请入席相谈,让在下敬王都知几杯。」
王栋笑道:「多谢威远伯盛情,咱家在王府还有职司,不敢耽搁,还请伯爷海涵。」
贾琮又客套了几句,才亲自将王栋送出荣禧堂,相互道别。
……
等到返回堂中,又请各家祝客离席款待。
众人都离座赴宴之时,忠靖侯史鼎却慢了两步,贾琮心有所感,也不知觉慢下脚步。
史鼎笑问道:「玉章,湘云这丫头在府上叨扰,有贾家姊妹作伴,乐不思蜀,她性子疏朗闹腾,你这做兄长的多担待才好。」
贾琮笑道:「世叔这话太见外了,贾史两家至亲血脉,湘云如同我的亲妹妹,她性子活泼灵动,给家里添了许多喜气乐趣,我巴不得她一直住着呢。」
史鼎听了这话,满脸笑意,想到自己这侄女儿,自小生得俏美可爱,性子活泼浪漫,那里会不招人喜爱。
他早知自己姑母和大嫂的打算,如今听出贾琮对湘云喜爱,自然心中多了一分笃定。
等到来客前行,隔开一段距离,两人闲话几句。
忠靖侯问道:「玉章,不知城外工坊之事,进展如何?」
贾琮听了这话,心中微动,知道史鼎言语隐晦,说的是后膛枪营造之事。
当日嘉昭帝亲临工坊,观看后膛枪演练,伴驾之人只有顾延魁和史鼎,可见皇帝对这两人的器重。
今日史鼎突然问起此事,必有缘故。
贾琮说道:「按照圣上定下的营造数量,工坊所需新入工匠,以及各类营造材料,现下都已就位,营造之事已开工,一切顺利。
再过一月时间,新入工匠技艺就会娴熟,到时营造效率会大为提升,年前完成圣上所需之数,应该可以做到。」
史鼎说道:「圣上对此事极其看重,玉章应知其中轻重,务必事事谨慎,如今魑魅魍魉不少,万不可大意。
玉章可还记得,当初遴选工匠,其中两人被你剔除,事后锦衣卫盘查,发现两人心有不轨,于是将他们下狱关押。」
贾琮心中凛然,问道:「锦衣卫可曾查出其中根由?」
忠靖侯说道:「在锦衣卫大刑逼供之下,这两名工匠招供,他们受人重金贿赂,指使他们混入工坊,刺探火器机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