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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逾坊,夏府。
夏姑娘独自在后院花园闲逛,神情难掩倦怠,显得有些落寞。
她虽内心对宝玉极其抵触,但最终因为种种原因,还是应承夏贾两家亲事,内心的厌恶丶恐惧丶疲倦难以言喻。
她就像个溺水待毙之人,竭尽全力寻找得以喘息之机,就像囚禁牢笼的困守,渴望能看到外头仅有的光亮。
越是在这样重压之下,贾家东府那位俊美无双,清贵无比的少年伯爵,越发成为她内心唯一慰藉。
就像可以饮鸩止渴的毒酒,即便喝入腹中会肠穿肚烂,但死亡前麻痹神经的快感,依据让人迷醉陶然,不愿放弃……
这两日时间,夏姑娘尽量不去想和宝玉的亲事,她将心思都转移到贾琮身上,让自己逃避那令人窒息的绝望。
前几日她给了宝蟾一包银子,让她去打听贾琮上榜的消息,昨日她便得知今日礼部放榜之事。
这日上午,她就让宝蟾安排人去打听消息,还让宝蟾去外院等候,一等了消息就回报,可是时间过去许久都没动静。
正当她在后花园闲逛,有些百无聊赖之际,听到围墙之外突然十分嘈杂,吵吵闹闹,一片驱赶吆喝之声。
夏姑娘听了墙外喧哗,心中有些烦躁,叫来内院一个丫鬟,让她去外院打听,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那丫鬟刚匆匆忙忙出去,夏姑娘便进见到宝蟾急匆匆过来,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她见到夏姑娘,说道:「姑娘,我找的打听消息之人,方才回来报信,他说今日礼部张榜,贾琮中了一甲榜眼进士。」
夏姑娘一听这话,顿时眉花眼笑,原先心中烦闷苦痛,似乎一扫而空。
一张俏脸笑嫣如花,甚为养眼动人,笑道:「他可真有能为,事事都拔头筹,即便中进士也得是一甲的,当真是天下少有的人。」
突然夏姑娘想到什麽,问道:「榜眼是第二名,怎麽还能有人比他厉害,居然抢了他的状元!」
宝蟾一听这话,一阵膈应别扭,心中暗自吐槽,姑娘真是够疯的,难道贾琮就要是天下第一,旁人还不能胜过他了。
但是这话她只敢心里想想,却不敢说出口,不然姑娘必定一个耳刮子就过来了。
自从姑娘终于就范,答应了和宝玉的亲事,脾气就变得愈发古怪暴躁,让宝蟾每日提心吊胆,小心翼翼。
有时候她心中甚至会想,姑娘要是和她一样,尝过宝玉的好处,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夏姑娘见宝蟾糯糯的不敢回话,冷哼说道:「琮哥儿可是头名会元,天经地义就该是状元,怎麽会变成榜眼,必定是哪些主考官都瞎了!
前些日子不是闹科举舞弊,多半是那狗屁状元殿试作弊,抢了琮哥儿的状元,真是不要脸!」
宝蟾也是大字不识几个,但多少还知道些轻重,见自己姑娘一说的贾琮,就变得胡言乱语起来。
她心中又忍不住吐槽,姑娘好疯的话,还好是在家里,不然谩骂状元,说不得要吃官司……
……
夏姑娘又问道:「为何墙外如此吵闹吗,是出了什麽事情吗?」
宝蟾因刚从外院回来,倒知道其中原因,说道:「我听外院门房说起,宫里皇上传下圣旨,让一甲进士骑马游街,叫什麽御街夸官。
墙外面是汉正街,一甲进士骑马游街,正好要经过这里的。」
夏姑娘一听两眼发亮,喜道:「琮哥儿是一甲榜眼,必定也要骑马游街,当真是光彩体面之事……
宝蟾,你让人去汉正街口那家女客茶楼,在二楼包个位置最好的靠街雅室,再把马车准备好,我要出门。」
宝蟾有些踌躇,说道:「姑娘,今日太太不在家,你一个人出门,是不是不太好,太太回来要说话的。」
夏姑娘想到自己母亲不在家,不过是忙着给自己置办嫁妆,让自己将来体体面面,嫁给那娘气兮兮的玩意。
她想到这些眼睛就红了,泼辣说道:「那又怎麽样,我偏就要出去,娘回来就让她唠叨去。」
宝蟾又劝道:「姑娘,如今消息都传开了,这些靠街雅室,估计紧俏的很呢,必定很多人想包了看热闹稀罕……」
夏姑娘气呼呼说道:「难道我缺银子吗,他们花十两,我就花一百两,难道包不了一间雅室!」
她从发髻上拔下一只镶嵌东珠的金钗,说道:「这根钗三百两买的,用它能包下神京城任何一处雅室。
你要是办不成事情,今晚就不用吃饭,在石阶上跪到天亮!」
宝蟾见夏姑娘突然发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说道:「姑娘不要生气,我定叫人包到临街雅室,让姑娘满意还不成吗。」
……
荣国府,荣庆堂。
这里大早,贾琮入宫之后,东西两府便里外忙碌,到处洋溢喜庆气氛。
因贾琮进士及第,来西府拜谒的贺客,多为贾家世交勋贵和姻亲故旧。
辰时将尽,贾政便带着王夫人丶宝玉入西府,在贾琮不在之时,帮着贾母接待老亲贺客。
王夫人虽不愿见贾琮得意,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何况到西府帮着待客,是自己老爷的意思,夫为妻纲,她也没不来的道理。
再说她也愿意多来西府走动,也好在世家老亲面前多露脸。
否则旁人倒以为,二房搬出荣国府,就和贾家正溯没了牵扯,真觉得二房成了偏支,岂不是丢脸。
至于宝玉却和王夫人不同,他虽平时爱在西府腻味,也好藉此亲近家中姊妹。
但这几日是贾琮及第之喜,这种让宝玉恶心的禄蠹之事,他是绝不愿沾惹的,否则岂不白白玷污了自己。
但宝玉再自诩情怀清白,心志何等不迈俗流,行动何等卓然独立。
只要父亲贾政对他不屑冷哼一声,宝玉立马就原形毕露,变成怂包软蛋,历来都是如此……
所以,今天也同往常一样,即便心中不愿,最终还是低眉顺眼的跟来。
宝玉刚走近荣庆堂,就看到堂口挡帘掀开,两个身形绰约动人的女子,正从荣庆堂中出来。
他眼睛不禁一亮,这两个女子都十五六岁年纪,体态苗条婀娜,姿容俏美无双,皆为一等一人物。
宝玉认出其中一人,便是让他心心念念的五儿,另一女子举止如兰,气度出尘,比起五儿还要出众几分。
宝玉一向都在这些上下功夫,这人虽少来西府,宝玉并不常见,却一眼认出,正是贾琮的大丫鬟芷芍。
他听说过芷芍曾出家修行的故事,私下认为与自己好佛禅的情趣,竟有几分契合之处……
只是这位芷芍姑娘,兰心蕙质,深居东府,从不爱走动,宝玉虽久有仰慕,却未有亲近说话的机遇,深以为憾。
如今又再见到,心中顿生伤春悲秋之感,赞叹芷芍俏美动人,自己身边丫鬟,竟无人能及一二。
又见她和五儿都手捧精致饰盒,俏脸红晕,神情娇羞,看着虽动人,却又有些古怪。
他本满怀不愿的来西府,却偶遇两个出众女儿家,原先不愿不快,顿时一扫而空。
心中又自怨自艾起来,早知如此,就应早些过来,方才荣庆堂也好偶遇说话……
此时他的目光像是被黏住一般,一直追随芷芍和五儿走远。
直到贾政在前面哼了一句,宝玉才屁颠着跟上。
只是走到荣庆堂门口,他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故意慢下脚步,等到贾政和王夫人进入堂中。
他赶紧问掀开门帘的琥珀:「琥珀姐姐,东府芷芍和五儿两位姐姐,怎一大早就来荣庆堂,可有什麽要紧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