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享受够了,你总归享受过。”
对许多百姓来说,谢景升这一生所经历的生活,恐怕连想像的余地也没有。
赵福生话锋一转:
“我倒觉得,这个问题义真是最有资格回答你的。”
“我?”本来在一旁倾听的刘义真冷不妨听到她这话,吃惊的反手指了一下自己。
“他?!”
谢景升也有些意外。
他对刘义真留下的印象就是:刘化成之孙、曾经的鬼棺持有者、万安县赵福生的手下令使——除此之外,就是他身上有些门道,颇为忠勇,不过实力不如万安县其他人。
在谢景升心里,并不认为刘义真够资格回答他的问题。
他神色有些不以为然:
“这小子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赵福生笑了笑:
“你活的年岁大,但这方面你不如义真呢。”
她道:
“你也别瞧不起人,义真自小跟刘化成长大,与鬼相伴的时间也二十来年了。”
赵福生说到这里,谢景升心中一动,这才看了刘义真一眼,隐约明白赵福生话中之意了。
二人都是与鬼相伴者。
一个是驭鬼,一个是镇守鬼物,困隅于夫子庙,在要饭胡同出事之前,从不踏出城南半步。
“你不会烦闷?”
谢景升一领悟,当即便明白自己该问什么话了。
他这话音一落,刘义真便道:
“我只知道,我爷临终前交待过,要看好无头鬼,守住鬼棺——”
说到这里,刘义真大感不妙。
他发现自己好像被赵福生步步忽悠了。
一开始他被赵福生的话哄得飘飘然,也是昏了头了,真当自己意志坚定——可如果真要这么坚定,他爷交待的任务他又完成了哪个?
夫子庙事件不久,他背着鬼棺以及连带着鬼棺内的无头鬼离开了夫子庙。
这个时候就已经意味着刘义真踏出了禁区。
之后他本该与鬼棺寸步不离,可十里坡鬼案中,他再次打破原则,答应了赵福生放出无头鬼的请求。
“……”
刘义真越想越不对劲儿,额头出现一颗汗珠。
而这原则一被打破,他则丢失了无头鬼。
事情到此时,他还可以安慰自己:无头鬼不算完全失控,毕竟它被赵福生驭使,刘化成生前的遗愿也算完成了大半。
且无头鬼虽说丢失,好歹鬼棺还在他手上——算是聊以慰籍。
只是上阳郡鬼案一发生,他又大方借出鬼棺,鬼棺被厉鬼复苏的臧雄山夺走,如今落到赵福生手上,刘义真手里竟空空落落的。
细想他爷交待的两桩事情,他竟一个也没守住,无论是无头鬼还是鬼棺,都落到了赵福生手中。
谢景升眼里露出促狭之色。
“无头鬼?鬼棺?”他故作不解,探出脑袋往刘义真身边左右看:
“在哪呢?”
“……”刘义真装着没听出他言外之意,只道:
“总而言之,我只要做好我应该做的事就行了。”
谢景升打趣不成,在赵福生似笑非笑的眼神下低垂下头。
虽说与刘义真的对话只有短短两句,但他也明白赵福生话中所说之意了。
刘义真意志坚定,目标明确,不为外力所惑——但他自己还年少,不明白其中的诀窍,谢景升年纪长一些,看得更清楚。
他之所以内心坚定,除了是刘义真本人性格缘故,还有他十分幸运,早年有刘化成陪伴,后加入万安县。
万安县镇魔司的情况与其他异地镇魔司不同,赵福生与令使们的关系紧密,彼此相处似亲人、如朋友,这也使得刘义真的信念没有崩塌。
赵福生看了他一眼:
“谢大人,我们只是这世界的过客。”
“是啊。”
谢景升叹了一声:
“我也在走前人的老路。”
他的父亲当年引鬼入鬼域,最终死于封都之手;待他成年之后,依旧接过了父亲的衣钵。
“兴许殊途同归,但中间过程不同。”赵福生微微一笑:
“你办过的案子,留下的痕迹,认识的人,都是跟你父亲不一样的。”
“是的。”谢景升含笑点头:
“他是他,我是我。”
谢景升心中的压力略减。
赵福生这才看向封都:
“封都大人,你刚刚提及神墓,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呢。”
封都泪眼迷蒙,听她这话,眼神怔愣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说到神墓了吗?哦,想起来了——”
他说道:
“神墓建成后,也需要镇压。”
封都说到这里,硬生生压下了打呵欠的冲动,表情严肃:
“赵大人,驭鬼者之间的实力,并不是以单纯的将级就能完全概括的。”
可能是常年睡眠严重不足,他说完这话,又觉得并不足以完美的形容这样的情况,因此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又道:
“金将之下,驭鬼者的实力相差并不会很大,对我们来说,灾级鬼物之下的品阶差距并不重要了。”
“而到了金将之上,才是真正能体现一个驭鬼者力量的。”他说道:
“但金将与金将及其上的将领之间实力也有差距,”同为金将,驭使的厉鬼至少是达到了劫级,但是驭鬼不算本事,驭鬼的程度、自身的控制力,以及意识的清醒程度都与实力息息相关。
“但是到了金将之上,实力的差距之间就有如鸿沟了。”
例如谢景升与封都之间是有极大距离的。
“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将小谢完全吞噬,他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封都笑呵呵的道。
他这话令得一旁谢景升的表情变得有些忐忑不安,驭鬼者之间的玩笑与普通人的玩笑不同,封都表面看着慈祥又温和,似普通乡下老农,可实则到了他这样地步的驭鬼者,形同活鬼,他如果心情不好,说不定真会将他吞噬——到时候他说的话就不是玩笑,而是惊惧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