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之中,涉及郭正保案子相关的人,一一被杀死在家中,死状极惨。
无论是曾验过郭家人尸体的仵作,还是作证的更夫,以及报案的邻居,所有人在之后的时间里,全家尽数死绝了。
这些人的胸膛被撕开,五脏六腑被拉扯出来扔得到处都是,唯独心脏不知所踪。
案件一发生,灌江县的人都惊慌了。
通过衙差走访询问被灭门惨案的附近邻居,从其口中得知,在这些死者被灭门前,许多人都曾目睹过一个面生的男子从附近经过。
“经过官府安排人画像,发现所有人口中所提到的陌生男子,竟然是我三叔。”
可此时臧雄山分明被关在县府衙门的大狱内,等待之后问斩定案,又何故会在不同的时间内出现在这些被害者家门附近徘徊呢?
灌江县府衙门及镇魔司的人都觉得棘手了。
臧雄山的案子官府对外公布是他‘心术不正’、驭鬼为祸,可实则内情府衙及镇魔司的人心里都清楚,这是欲加之罪。
可现在县府真的死了人,那问题就严重了。
案发当时,府衙的县令也思考过这举报的百姓是不是有胡说八道的可能。
只是细细一想,又觉得这种可能性不高。
但凡涉及诡异案件,不要说普通人嫌晦气,就连官府的差役都是十分害怕的。
能不卷进这样的案子中便尽量不要卷入。
经官府严刑逼供,灌江县府衙发现这些作证的百姓在此之间素不相识——这样一来便杜绝了众人联合串供的可能。
且作伪供有两种情况:
其一是与臧雄山有仇,要置他于死地。
其二则是看不惯官府陷害无辜,有意想替他作证——证明当初郭正保一案并非他所为的。
第一点优先被排除。
因为臧雄山的生活轨迹单纯。
他没有成家,无儿无女,在此之前生活于城北篾竹铺中,偶尔放假回二郎村侍奉养父。
第二点也不可能。
此时的世道,百姓生活艰苦,能自扫门前雪就不错了,哪有余力管人瓦上霜呢?
之所以这一次有多人愿意提供线索,纯粹是因为仵作、更夫等人之死惨绝人寰,附近邻居骇得胆颤心惊。
他们清楚官府秉性,希望尽快提供线索破案,以恢复县城宁静,不存在替臧雄山脱罪可能。
两种嫌疑一被排除,新的疑惑涌上了灌江县县令及镇魔司人的心头:莫非这真是厉鬼作案?
“既然众人指证口供统一,那么这些人确实看到了‘臧雄山’。”赵福生皱眉道:
“可臧雄山被关押在县府大狱,又如何能外出犯案?要是这桩案子真是厉鬼复苏杀人,为什么众人目睹的鬼物又是臧雄山的模样呢?”
范无救听得脑子转不过弯来了,闻言便下意识的道:
“莫非这厉鬼也有千变万化的神通,变成臧雄山的模样了?”
这样的情况前所未闻。
不过鬼的形体本来就介于虚实之间,且厉鬼法则千千万,鬼有变形之道的法则此前虽说没见过,但不代表没有。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厉鬼的法则与其生前执念、死因皆有关系,由此逆推,倒可以证明厉鬼与臧雄山之间有一定的渊源、瓜葛。”
赵福生的反应很快,立即便提出一个假设。
她这样的表现令得朱光岭心中莫名一松。
一开始他答应让出上阳郡的指挥权,纯粹是因为想要讨好赵福生,以为自己的家人换取庇护。
实际上他并不认为赵福生真能解决上阳郡的鬼祸,也打定主意必定时刻要想尽一切办法保她顺利离开此地。
可此时听她这样一说,他却莫名觉得赵福生确有过人之处。
“大人这话说得不错。”张传世点了点头。
其实这桩案子时间久远,臧雄山当年被押送回帝京后,有人分析灌江县这桩特殊的鬼案,也提出了与赵福生一样的猜测。
可惜那时都已经是事发数月之后了。
在当时案发时的灌江县,人们陷入了恐慌之中。
因为随着涉及相关案子的仵作、更夫、邻居等人接连一死,同时更有后续与这些人相关血案的作证、调查者等,皆以相同的死亡方式被灭门。
这就是厉鬼作祟无疑了。
随着死亡人数的增多,灌江县的县令不止吓破了胆,同时镇魔司的驭鬼者也感到了恐惧。
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一时插手二郎村臧雄山案。
血案在灌江县横行,看到‘臧雄山’外出杀人的人越来越多——这也意味着被厉鬼标记的人数开始急剧上升。
厉鬼在晋阶了。
随着死亡人数的增加,恐惧化为实质的阴霾开始笼罩灌江县。
这个时候县府镇魔司的驭鬼者做出了一个不理智的举动。
驭鬼者本身受鬼影响,做事极端,性情凶残者不在少数。
此时他担忧再等下去情况恶化,便打算将二郎村的人全部杀灭,将残留在当地的臧氏一族屠尽。
这样的决定太过骇人听闻,偏偏驭鬼者地位特殊,权势极大,当地几乎只手遮天,无人能阻。
他决心一下,便开始动作。
二郎村臧氏一脉尽数死于当地镇魔司令使之手。
血案发生之后,这位灌江县的驭鬼者当天夜里便出了事。
‘臧雄山’出现在他家中,将这位镇守灌江县的令司主事杀死了。
期间无人知道二鬼相斗的经过,但这位驭鬼者离奇的不知所踪。
魂命册上失去了他的名字——这意味着他已经死亡。
他留下的厉鬼不知去了何处。
驭鬼者之死令得灌江县的县令惊恐交加,夜不能寐。
连驭鬼者都会死,更何况他呢?!
臧雄山不能留在灌江县了,他必须要将这个瘟神送走!
……
“这也就是后来,灌江县府衙的人将我三叔押送往上京的缘由。”
张传世说了半天,终于说回臧雄山被押送上京之后。
他的话语中,前半段几乎概括了臧雄山的前半生:贫穷、诚恳、厚道,送走养父后孤身一人,偏偏又命运多舛,在养父去世之时遭遇人命官司,自己被折磨得形销骨立,族人也受牵连尽数死绝,最后他苟延残喘被押送上京。
“因为涉及杀死了驭鬼者,镇魔司很是重视,偏偏我三叔身上,镇魔司的人并没有看到鬼物。”
与灌江县相关的卷宗一并被送入了帝京。
最可笑的是,当地府衙的县令一开始还百般阻挠,隐藏了重要的线索:例如郭正保一家出事后,他轻易断案,试图将案子栽死在臧雄山身上,严刑逼供等。
他担忧灾祸降临自身,焚烧了一部分线索,为帝京镇魔司断案惹来了很大的麻烦。
案子本身不复杂,偏偏经小人之手一折腾,案情急速升级,变成了可怕的鬼祸。
押送臧雄山入京的人正是与臧雄山案件相关的所有人,其中大部分是镇魔司的令使们——也是当日屠杀二郎村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