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候,距离刘桃子灭周已经过去了很长时日,汉国大军也是往回走了很久,即将到达目的地。
……
邺城。
大军刚刚返回来不久,虽然还有许多政务,但是随军出征的众人还是得到了休假的机会。
朝廷的官员们还在忙着委派官员。
可以汉国的情况来看,其实汉国所仰仗的是完善且出色的小吏系统,可吏又是地方招募,跟朝廷没多大关系,朝廷只能是一边提拔各地的官员,一边急着开科来增加官员储备。
当然,朝廷也颁发了些新政,包括对地方吏的安家安置,提拔优进,公田特赏等等,都是鼓励东边的人能积极前往西边当吏的。
通过科举来当官,终究只是少数人才能完成的,这玩意不好过,对比之下,吏试就是小儿科,通过算法,律法,读写就能通过,难度要小的多。
朝廷忙碌到了极点,连路去病都没有精力来叨扰刘桃子,可见一斑。
此刻,大汉天王正在成安故宅休息。
成安的这处村落,周围早就被修筑了城墙,可内部却没有任何改动,是刘张氏不许,要求保留,大概是因为天王的父母都长时间居住在这里的缘故,朝廷对这里很是上心,修城墙,又安排军士们驻守,戒备等级比成安城都要高。
熟悉的桃林此刻显得有些萧瑟,还不曾开花,光秃秃的。
朴素的宅院里,老远就能听到刘张氏的笑声。
刘桃子此番灭亡了周国,天下局势大变,三足鼎立之势瓦解,汉强而陈弱。
双方的国力不是差了零星半点,南边的人口本来就少,先前又被侯景一顿霍霍,文皇帝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陈顼又连年大战,加上豪强兼并土地,大族隐瞒户口,百姓们纷纷皈依寺庙,寺庙也跟着大招佃户……这一系列的事情叠加在一起,陈国在明面上的数据就非常的可怜了。
像这样的佃户啊,奴婢啊,和尚啊,都是不承担税赋的,甚至很多都不在国家户籍上。
他们不给国家交钱,也不干徭役,更不会去当兵。
因此,从国力上看,只有三个字,陈国危。
刘张氏富贵了许多,原本干瘦的脸颊上又堆满了肉,她盯着面前的儿子,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当初她曾劝说儿子跟着自己逃走,可儿子却说要杀尽天下恶人,重振河山,那时她只当儿子有大志向,却没想过他能成功,心里也只是想着若是万不得已,就让桃枝抓桃子,而后一同溜走,隐姓埋名。
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儿子竟真的做到了这些。
周都给灭了。
她再次给儿子多夹了些肉,笑呵呵的看着他吃。
刘桃枝此刻却还在不断的询问:“韦孝宽也抓住了?”
“已是我臣。”
“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此人有韬略,可以防备北胡。”
“你要攻打陈国吗?”
“急取周,缓灭陈,并不着急。”
刘桃枝看向刘桃子的眼神也略有些不同,没有过去那种蛮横无礼。
当初他知道儿子在外造反,灭亡齐国的时候,心里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是豺狼,毫无忠义,让自己无颜面对故主,往后只怕是要带着自己遗臭万年了。
可随着局势一点点改变,当刘桃子连周国都给一同灭亡的时候,刘桃枝的想法又有了变化。
莫非…。这小子身上真的有那什么天命吗?
过去的很多事情,忽然就变得神异起来,这个儿子身上就像是多了曾神秘的外衣,让刘桃枝都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
此刻,在刘桃子开口说话的时候,他都是较为认真的听着。
说起来,皇帝的神圣性早已荡然无存,殴帝三拳便能看出,但是皇帝到底神不神圣,那也得看是哪个皇帝。
有神圣的令人惧怕的皇帝,也有狗脚朕的皇帝。
人们坚信,能成就大事的人定有非凡的伟力。
刘桃子对于这种态度上的变化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有刘张氏一直在为此发笑。
小武尚不曾回来,而阿妒又在屋内休息,这里只有这三人,不过也算是其乐融融。
就在他们刚刚吃完饭后不久,便有外人前来,打破了这份和谐。
祖珽来了。
知道他们是有大事要做,刘张氏也赶忙将院落让给了他们,自己带着刘桃枝去游桃林去了。
祖珽的脸色很是无奈,“臣本不该前来叨扰,只是国家大事不容耽误,不得不来,请陛下治罪。”
“不必如此。”
祖珽也不废话,从衣袖里拿出了许多文书,直接开始说起了正事,“陛下,王琳上了书,说是想要前来邺城,有很重要的战略献上。 ”
“嗯。 ”
“让他来吧。 ”
“能确定杨坚是投奔了陈国,不过,却并没有得到重用,不知是什么缘故,陈顼竟没有放他出来,将他留在了建康……”
“嗯。 ”
“又有一批周人投降了,先前曾与陛下说的那个高颎,就在其中。”
“哦?”
刘桃子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变化,“高颎降了?”
“是啊,这厮一直都很抗拒,在被俘获的那些人里,态度也是最为坚硬……可这刚刚将他们这一批人运到邺城来,他就愿意投降了。”
祖珽笑着说道:“我派人问过了,据说是这厮得知陛下保留了宇文邕的祀,并且为宇文宪正名,没有让他背负弑君罪行后,便决定投降。。……“
“不愧是陛下!”
“当初陛下下令不灭宇文邕的祀,还要为宇文宪正名的时候,臣心里甚是不解,如今才知道其高明之处,周国的那些忠义之士们,都察觉到了陛下的仁德,纷纷愿意投效,陛下之才能,当真是天下无双!!”
“臣刚刚回邺城的时候,还听到崔季舒魏收等人批评陛下,说陛下对这些西贼纵容太过,他们觉得宇文邕和宇文宪,不该留祀,不然就难以彻底收复西土…他们哪里知道陛下的英明之处呢?现在我若是见到了他们,便可以驳斥啦!”
祖珽奉承着刘桃子,可也没有忘了构陷同僚的本职工作。
在完成了奸臣的工作之后,他又再次切回正题。
“很多人都对王琳议论纷纷,觉得他自作主张,私自更改船厂和东部战略,可臣以为,这便是王琳的战略,王琳想要示意以弱,暗中囤积实力。”
“当下我们虽然强盛,但是水军依旧不如陈国,若是我们大肆在前线打造战船,操练水军,诚然,能起到恐吓的作用,但是也会让陈人不敢轻易再将战船之类的物资卖给我们了…可若是我们示敌以弱,藏好新战船,只以破旧战船示以敌,黄法氍便是说破天去,陈人也会继续买卖。”
“我们要做的,就是暗中积累力量,让陈国内的大臣们怠慢,等到实力足够,一举南下灭陈!!”
“不过,王将军既是执意要亲自前来禀告,那肯定还有更多我所不曾想到的战略和计策……”
祖珽从对南陈的战略开始说起,将手里的文书一点点的解析。
刘桃子一直等到他说完。
“陛下?”
“祖珽听令!”
祖珽一愣,赶忙放下了手里文书,朝着刘桃子跪拜,“臣听令!”
“祖珽效朕久矣,忠心耿耿,出谋划策,参军机事,功勋卓著,深得朕心。”
“今特进丞相位,令参三台机密事,授燕郡公。”
祖珽顿时愣在了原地。
他呆滞了许久,而后朝着刘桃子大拜,声音哽咽。
“臣祖珽,叩谢陛下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