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还在思忖着。
张春雷老人也没招呼他,自个儿先慢吞吞地挤进了那道仅能容一人侧身而过的栅栏门缝隙之中,而后朝外伸出来一条枯瘦的手臂,朝周昌晃了晃:“孩子,抓着我的手,慢慢挤进来。”
“啊,好!”
周昌赶紧点头,凑近那两扇栅栏门,抓着张春雷的手,侧着身子,慢慢挤进了门内。
“咚!”
身后的铁栅栏门一下合拢!
在这铁门合拢以前,周昌分明感觉到漆黑单元楼内,原本寂静的空气倏地沸腾,好似有许多阴冷的气息同时席卷向那扇门———但它们还未来得及钻出栅栏门外,那两扇门又忽忽合拢了!
铁门合拢的声音,在空旷幽深的单元楼内,显得突兀而惊悚!
周昌站在原地,作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时候,前头的张春雷松开了他的手,老人不知从哪里拎来一个马灯,马灯里的火焰跳跃着,倏而映亮这方幽暗的空间:“这栋楼,是民国时候修建的……
建好了以后,楼里就常有怪事不断。
不是有人在楼道里脖子上电线上吊,就是楼梯转角半夜里常有小孩嬉闹。
那时人觉得这栋楼不干净,风水不对,可能是把活人的阳宅修成了阴宅,就专门请了道士和尚来,连做了七天七夜的法事。
即便如此,法事过后,一切照旧,楼里还是怪事不断。
原本建造这栋楼的开发商,是想把它打造成豪华公寓,面向沪上名流、达官显贵人家出来上学的公子小姐,结果楼里常有这样怪事发生,开发商只能放弃原来计划,改做普通公寓,吸引一些街面上斗狠的混混、歌舞厅里的舞女、娼妓来住。
这些旧社会的人,生在污烂泥泞中,谈不上有甚么生活质量,虽然畏惧鬼神,但更怕没了生计活不下去。
所以也就勉强在这栋楼里住着。
直至有一天,这栋楼里发生了大火灾。
火灾发生在深夜,彼时的救援也不及时,导致这栋楼里除了下三层之外的所有住户,几乎全被烧死……楼宇主体也被烧得摇摇欲坠,没多久就彻底倒塌了。”
周昌注意到,老者讲说这栋楼宇的来历时,提到了‘沪上’。
这栋公寓单元楼,原本是开发商打造出来
的豪华公寓,面向沪上名流、出门上学的公子小姐的……
难不成这栋单元楼原本就是在沪上建成的?
但今下周昌所处的位置是和沪上不知相隔多远的小城市‘白河市’!
沪上的公寓楼,怎么会移动到白河市来?
“这栋楼原本是在沪上建成,后来发生火灾倒塌,如今又出现在了白河市……”周昌的眼神里满是悚然之色,“所以它已经是一座不能用正常逻辑来看待的鬼楼了?”
“对,对。”
张春雷赞赏地点点头,转身看了周昌一眼。
他提着马灯,带周昌迈上那遍布焦黑痕迹的楼梯。
楼梯转角处,周昌隐约看到一个烧焦的人,咧着嘴对他大笑。
但他一走过去,那个烧焦人立刻消失不见了。
阴森、黑暗的气息,萦绕在这栋楼内。
“这栋原本已经倒塌的鬼楼,后来又突然在距沪上千里之外的白河市出现。
而我是在这栋鬼楼里出生的,天生与它有斩不断的联系,像是这样的灵异建筑、灵异地
点,如今是越来越多了。”张春雷笑着道,“也正是因为它是一座鬼楼,所以才能用来测试你们的灵异体质。”
“您是在这栋鬼楼里出生的?”周昌还想继续听老人讲故事。
但老人摆了摆手,带着周昌上了二楼。
黑洞洞的楼道里,遍布焦黑痕迹的墙壁地板间,好似有无数烧焦的人在此地或站或坐,或保持奔跑的姿势,或匍匐挣扎……
这些虚幻的人影,都随着张春雷将那盏马灯往黑暗里一杵,便都消散了个干净。
张春雷推开右手边第一个房间,房间里不同于外面的楼道,内里竟然光洁如新,只是其中装修风格、各样陈设,一看就不是现代风格,而是民国时期的那种风格。
老人指了指迎着门的那座大衣柜中央镶嵌的全身镜,对周昌说道:“你去照照镜子。”
“这面镜子,能照出你的‘根性’。”
“根性是什么?”周昌和老人一同走进房间,出声问道。
“人生而有魂魄,魂魄也不是忽然而成的。
也是一粒种子,落地生根,渐成了魂魄。”张春雷道,“所谓根性,就是魂魄最初的状态,根性强固之人,心中的正念就越强,越不容易被诡异迷惑。
也就越能在对抗灵异的事件中,发挥出作用。”
“我明白了。”
周昌应了一声。
他作出一副紧张的神色,站在那面全身镜前。
镜中映照出何炬的形容。
一瞬间后,镜子中何炬的形容被忽然荡漾起来的涟漪绞成粉碎。
道道涟漪里,忽生出片片金纸一般的光芒,那些光芒交叠着,清气缭绕其间,隐约之间,竟好似拼叠成了一块破损的甲胄!
周昌不知这甲胄象征甚么,于是转头看向张春雷。
老人望着镜中呈现的景象,失神了片刻后,才向周昌说道:“这是‘金缕玉衣’。
镜中显‘金缕玉衣’之相,说明主人根性坚固,天生具备防护灵异侵袭的体质……你再照一照镜子。”
“金缕玉衣,便是我的根性吗?
也就是我的灵异体质?
为什么还要再照一遍镜子?”
周昌徐徐侧过身,作出要再照一遍镜子的架势,同时向老人发问。
老人的回答若不能打消他的疑虑,他却是不会真地按着嘱咐,再去照一遍镜子的。
张春雷看着他的举动,也早猜出了他心中所想。
老人摇头笑了笑,道:“金缕玉衣,是加诸于你根性上的防护。
你天生带有‘金缕玉衣’,此只能说明你根性强固,能防护灵异侵袭,却并不是说你的根性、你的灵异体质就是‘金缕玉衣’。
我叫你再照一遍镜子,也是想看看这镜子能不能照出你的根性来。”
“像我一般天生有‘金缕玉衣’护持根性的人多不多?”周昌又问。
“从未见过。”张春雷摇头,“只在书上看到过。
多是‘魁罡入命’的禀赋,方能生具金缕玉衣。”
周昌转过了身去,面朝镜子。
镜中波纹荡漾一番,仍旧只能映出那副残缺的金丝玉甲。
“甲胄太厚了,镜子都照不出来根性……”
张春雷拧着眉毛沉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