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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六十二、君去佛来,百八钟响

把两盒墨锭和心虚小墨精一块儿塞进袖中。

欧阳戎牵着已被十三娘喂饱的冬梅,独自穿行闹市,没再理妙思。

期间,看了眼日头,预估着时辰。

他准备赶在浔阳城浔阳渡宵禁前,到浔阳渡。

因为昨夜送别之前,胡中使一行人本来是准备在浔阳渡上船走人的,后来是临时换了渡口,才来到了双峰尖。

所以欧阳戎原定的低调去龙城檀郎渡的船,也在浔阳渡口停靠。

不过欧阳戎没有他们这么赶时间。

徐徐走出市集,他牵马行于城郊官道上。

落日西沉,天色昏暗。

回望后方,远处金灿灿的浔阳江水黯淡了下来,从欧阳戎的视角已经只能隐隐看见沉江佛首的一粒黑影。

欧阳戎出神之际,前方的官道迎面走来一伙旅客。

大部分戴竹丝斗笠,未戴者露出光头,头顶有受戒香疤,统一的灰色僧衣,全都腰悬度

牒袋,手持赶路的木杖。

不像江南百姓面相,更偏向北人。

欧阳戎抬头,看了看迎面而来风尘仆仆的僧侣队伍,扯了下缰绳,欲让开主干道。

这一伙僧人们却在前方的路岔口停步,领头的是一个清瘦的中年和尚,手中展开一副地图,正借着落日余晖,仔细研究,时而东张西望的打量。

在原地踌躇不前。

旁边同伴好奇凑了上去,似在催促问路,清瘦和尚一脸严肃示意安静,却也目露迷茫。

浔阳作为江南道西南方的交通枢纽,商贸繁华,渡口流量大,每日路过浔阳的外来旅客不知凡几,有奇装异服晃荡,欧阳戎倒也不觉奇怪。

他牵马从僧人们不远处经过,走了没几步,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客气声:

“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请留步。”

欧阳戎微微顿足。

领头的清瘦僧人,已经收起地图,走上前来,单手竖掌,朝他行了一礼:

“施主,能否借一步……”

是关陇以北的口音。

欧阳戎做出伸手入怀摸索的动作,又空手

抽出,摇摇头:

“抱歉大师,余家贫。”

清瘦僧人与伙伴们愣了下,相互对视,纷纷苦笑。

清瘦僧人自袖中取出三块铜板,递给了他:

“施主误会了,贫僧不是这意思,是想问问路,施主可买酒一碗解渴。”

欧阳戎点点头:

“好吧,长者赐不可辞。”

一众僧侣:……

他心安理得的收起三枚铜板,在较为年轻的灰衣僧人等人颇为无语的眼神下,随口问:

“大师们去哪?”

清瘦僧人神色不变,和蔼问道:

“施主可知浔阳石窟怎么走?”

这一次,轮到欧阳戎脸色愣了下。

他直接问:

“你们找浔阳石窟作何?”

清瘦僧侣见状,露出笑意,又压住:

“看来施主知道,那就好,是这样的,贫僧与师弟们来自陇右,泾州大云寺,跋山涉水而来。

“听闻江州刺史欧阳良翰,在浔阳城江畔,建了一座举世罕见的大石窟,除了东林大佛外,还有上百座石窟空位,贫僧慕名而来……“

他说的慢吞吞的,后方,一位灰衣沙弥心直口快,冒头插话:

“施主是本地人吗,你们浔阳城不愧是天下眉目之地,九曲十八通,是个好地方,百年以来,我寺一直想南传佛法,移送舍利子来。”

清瘦僧人回头瞪了眼灰衣沙弥,后者住嘴,他才正色开口:

“浔阳石窟之举,我寺主持也久闻之,特意令贫僧与师弟们前来考察石窟,准备与当地官府商量,看能否借一座空石窟,方便我寺存放舍利石函,南传佛法……”

欧阳戎听着听着有些沉默起来。

清瘦僧人追问道:

“施主,您可知这石窟怎么走?”

后方的灰衣沙弥多嘴嘀咕: “怎么像个闷葫芦,憋不出个屁。”

欧阳戎不恼,又安静片刻,转过身子,指了指来时的那条路:

“这边。”

众人随之望去。

所指的方向,漆黑江水正在不知疲倦的冲刷着某尊佛首,只是天黑,肉眼难见。

一众僧侣终于找到了路,露出兴高采烈表情,领头的清瘦僧人朝欧阳戎行了一礼,忽又问道:

“多谢施主……对了,施主可曾见过江州刺史欧阳良翰?”

欧阳戎却问: “这人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些好奇这位南方君子,世人都说他守正不阿,本寺师长闻他事迹,说他有佛相,能促北佛南传,功德无量……若是能见一面,也算不虚此行。”

欧阳戎摇头,正色道:

“什么佛相道相,都是人相,见之皆俗。”

那个爱嘀咕的灰衣沙弥顿时不乐意了,语气不满的说:

“这可不是俗人,施主若是知道他所作作为,就不会口出狂言了,看你穿儒衫是读书人,若是知道他还这么说,那施主可真是狂生。”

欧阳戎依旧轻轻摇头:

“不是狂生,我是俗人。”

“好了,义空,莫要无礼。”

清瘦僧人制止住同伴,歉意一笑。

但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名字没有问,他们从这位“狂生俗人”身旁经过,一路远去,取经一般奔赴那处心慕之地。

欧阳戎留在原地,目送他们背影消失。

尔后,默立良久。

视线像是停留在北岸浔阳石窟的位置。

但却看不真切,北岸矗立的一座座漆黑无佛的石窟,已被南岸双峰尖渡口的灯火抢了风头。

欧阳戎此刻的脑海,不自觉想起了第一个前来求空荡石窟的善导大师。

“功德无量吗……确实涨太多了……大师啊大师,你说的没错,大佛虽毁,里面却有佛了……”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官道两端的浔阳城和双峰尖渡口都有璀璨灯火,官道上黑灯瞎火的,看不清行人们的具体面容。

儒衫青年回过了神,似是笑了下。

他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白簪,微笑牵马,背对“像毁佛来”的浔阳石窟,徐徐远去。

前方是万家灯火,在他眼中成光。

东林寺的晨钟依旧是一百零八声。

暮钟亦是。

昼夜一百零八。

今日一场新雨过后,山野间,空气清灵。

晨钟回荡山林,绿叶摇摆,满林皆动,隐隐露出葱郁绿叶间藏着的寺庙屋檐。

“明府远道而来,老衲有失远迎,真是惭愧。”

“无妨。”

寺内,长廊上,欧阳戎与善导大师一前一后,缓步行走,话语闲聊。

“老衲还准备过两日去一趟浔阳,去主石窟看看,再问问明府何时来疗养,没想到明府这么快就来了,这回还是孤身一人……明府可要进去求一炷香?”

善导大师在大雄宝殿前停步,微笑摊手示意。

欧阳戎看了眼他,率先迈入殿中,取三支香点上,礼拜了一番。

恰好外面的晨钟结束,最后一道钟声回荡殿中。

欧阳戎专心致志,把三支香依次插进香灰中。

后方传来善导大师的声音:

“明府可知,昼夜钟声,为何都是一百零八下?”

“不知,请教大师。”

善导大师佛唱一声:

“《大智度论》卷七说,六根各有六种烦恼,乘以三世,谓之‘百八烦恼’……人的烦恼有一百零八种,敲一百零八下晨钟,是为了警醒世人,破除一百零八种烦恼。”

他示意了下手中念珠,含笑:

“念佛的数珠,也以一百零八颗一串者为上品。日夜念诵,亦是警示自身破去。”

欧阳戎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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