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数十年间,两个同样家世显赫却胸怀救国之志的少年, 一同科举入朝、一同平步青云,最终同为左右二相。
你杀人,我避风头。
你杀人,我善后。
你杀人,我打理朝政……
相比之下, 梁辅国做的事更纯粹一点,只管杀人就行。
宋知礼需要考虑的就多了。
他身在溪山会中,此间诚如梁辅国所说,里面的人考虑的依旧更多是自家利益。靠着匡扶天下的旗号聚拢朝臣, 暗地里做的依旧是结党营私的活计。
这中间也多亏了牧北帝那次清洗,将朝中的溪山会成员大量肃清,宋知礼也由此时起掌权。
他一方面发展着溪山会的势力, 另一方面平衡着与梁辅国的关系。
既不能真的对梁辅国不利,也不能让人看出他们关系暧昧。
牧北帝绝不会允许左右二相穿一条裤子。
随着梁辅国将朝中重臣越除越多,宋知礼不得不站出来走到他的对立面,否则根本骗不了人。可是那次争斗也是只雷声大雨点小,梁辅国出狱之后顺势就放松了对右相的攻势,一拉一打就将兵部掌握在手中。
朝中形势看似复杂,其实仔细梳理,就会发现每一步都是让权力不停地向两人手里集中。
只不过梁辅国锋芒毕露,而宋知礼暗度陈仓。
终于,梁辅国引来了牧北帝的忌惮,有了今日的奉诏入宫。
他披荆斩棘之后带着所有的矛头离开,而在混乱发生之后,宋知礼成为了那个走上台前主持大局的人。
一念及此,戛然而止。
百官登阶,在将要迈过最后一级时,看到了大殿槛前的身影。
大太监曹无咎茫然站在门外,目光空洞,久久伫立。而他身后站着两排禁军,正在围着他踌躇不前。
他们是奉命来缉拿曹无咎的,可是老太监也不反抗,也不随他们走,只是站在这里望着远处。曹无咎的武道修为也不低,手中还掌握着饮马监,一向威名在外。
禁军们没敢强行拿人,就在这里耗到现在。
“曹公公。”宋知礼神情淡然, “您该上路了。”
曹无咎的视线这才聚焦到宋知礼脸上, “右相大人,陛下现在何处?”
“陛下灵柩停于通天塔,晚些会送往太皇山。”宋知礼答道:“现在这两个地方都有乱象,是以并未轻动。”
“老奴想去探望陛下,右相大人能准吗?”曹无咎道。
“曹公公先去刑部受审,待查明结果之后,念你伺候陛下多年,可以准许。”宋知礼点头道。
“老奴明白。”曹无咎点点头,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陛下终究还是……”
他话没说完,便随着禁军们去了。
宋知礼身后少说有七八名神将在,只待曹无咎有半点逆反,就要将他毙于刀下。武将们平素受饮马监的窥视严,最恨就是这些阉人。
可惜曹无咎很是知趣,再没半点挣扎。
梁辅国逃脱时他就已经觉得不对了,等牧北帝的死讯传来时,老太监万念俱灰,所想无非再看皇帝一眼。
宋知礼既然以此要挟,他当然予取予求。
到时候一起黑锅都栽在自己身上,不损陛下威名,也算是最后为陛下做些事情。
老太监颓然离开,从前一直笔直的背脊也弯了下来,好像骤然老了几十岁。
待曹无咎让开,宋知礼又率众走入前方大殿之内,三名带神王血的皇子都在其中,周围有几名后妃照料,俱是神情惶惶。
“太子殿下。”宋知礼上前,对着眼神彷徨的太子深施一礼, “国家危乱,不可无君。臣与百官请殿下明日登基,早定朝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