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对面的身影。</p>
其人以北辰天之形示人，虽是假货，但论气魄、气度、气质，却是绝不下于大离的开朝皇帝，甚至犹有过之。</p>
善已经被逼到一个极限，而对方却是依然云淡风轻，镇定自若。</p>
‘如此智慧，堪称惊世。’</p>
宇文殇握紧长枪，堂堂大宗师，手心处竟是渗出了紧张的汗水。</p>
这一局，大离师相已然落入下风。</p>
一语说罢，善继续落子，截住沈羿的一条大龙，而沈羿亦是毫不犹豫地落子，继续围杀，每一手皆是杀机毕现，步步紧逼。</p>
一千五百手，两千手······</p>
时间在缓缓流逝，棋盘已是覆盖策事堂的大半空间，几乎要形成一堵墙。其上有无数黑白光点闪烁，密密麻麻，犹如满天繁星。</p>
第二千八百三十手，善所显化的元神法相开始出现异状，周边环绕的流光隐有迟钝之感。</p>
时间，又过了一个时辰，还有半个时辰。</p>
第三千一百零四手，善手上的洛书河图光华闪烁，明灭不定。</p>
三千多手，并不是善的极限，若是换做另一个人，善便是下六千手都不会到极限。</p>
但换做沈羿，情况却是不同了。</p>
每时每刻都要经过大量的计算，海量的可能在脑海中如海啸般呼啸而过，每一步都需要经过仔细斟酌。否则的话，便会被那强大的算力给直接压垮。</p>
越是和沈羿对弈，善就越能感受到那份算力的强大。</p>
阿赖耶之网统合千万人之意识，其中不乏心思灵活的聪明人，这么多人所集合起来的算力若是能化作实质，那将是汪洋大海，是高山绝峰。</p>
“已经有十五万人倒下了。”</p>
沈羿淡淡开口，“因为过度使用大脑，他们的身体无法支撑，被动地陷入昏迷。善，你以一人之智，击溃了十五万人。”</p>
“这不是计谋上的击溃，而是智慧的击溃。穷及十五万人之智，都无法企及你一人。但是······”</p>
沈羿的身后，出现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光球，灿若繁星般的景象映照于善和宇文殇的双眼。</p>
“还有九百九十三万人没被击败。”</p>
九百九十三万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重重叠叠的平淡之声汇聚，化作音浪，化作海啸，席卷天地，策事堂的屋顶隐隐要被掀翻。</p>
“善，你能坚持多久？”</p>
“还有三刻钟的时间。”善缓缓说着，抹去了眼角的泪水。</p>
一个半时辰外加一刻钟，他都未眨过眼，每时每刻都要接收海量的信息，这让善的双眼疲惫到极限，甚至有泪水渗出。</p>
这一幕场景，像极了热血剧桥段。</p>
奈何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人。</p>
‘不过若是按照热血桥段发展，我怕是要输啊。’</p>
沈羿心中无奈叹息，‘撇去其他因素，光看对局，我不就是和主角为敌的大魔王吗？反派指数拉满了。明明我是个心怀仁爱，要为苍生带来平等的好人来着。’</p>
为了避免自己当真成了被反败为胜的魔王角色，沈羿进一步施压，棋盘上杀机纵横。</p>
第三千六百手，时间还有两刻钟，善的眼角渗出了血丝。</p>
第三千八百零四手，时间只剩一刻钟，善的落子速度明显变慢。</p>
第三千九百手······</p>
善已是忘记了计算时间，他如同应激机械般计算着，盘算着，然后缓缓落子。</p>
元神法相的七窍都流出鲜血，他的元神、大脑、法器，都被压榨到了极致。</p>
第四千零五十手。</p>
善抓着折扇，缓缓探出。</p>
“师相。”</p>
宇文殇抓住了善的手臂，咬牙道：“时间到了。”</p>
两个时辰，到了。</p>
一股磅礴的气机浮现在上方，熟悉的星辰元气令善缓缓回神。</p>
策事堂的屋顶被元气掀飞，月光射入其中，照亮巨大的棋网。</p>
“星宫。”</p>
善吃力地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一座座巍峨的宫殿雄踞天空，在月华照耀下浮动着磅礴之气。</p>
“是我赢了。”善笑道。</p>
这一刻，他心中弥漫起一种大欢喜，大极乐，只觉当初逃出大玄，辅助北辰天建立大离，都不及此刻这般有成就感。</p>
与沈羿的惊世智慧博弈，胜过千万人之智，这是前所未有的大胜，是一生难忘的成就。</p>
“对弈，是你赢了。”沈羿颔首承认。</p>
他竟是语气淡淡，丝毫都没有一点恼意。</p>
这一句话入耳，善顿时心中一个咯噔，浓浓的不祥预感涌现。</p>
对弈，是他赢了，那么其他呢？</p>
按理来说，星宫到来，沈羿已经算是一败涂地，不光是暴露了自身，甚至还将面对妖道人的不懈追杀。</p>
他人也许不清楚，但沈羿自身知道，妖道人就是真武道君派出的猎犬，是专门追杀沈羿的。</p>
此身夺自妖道人，本是其化身，若妖道人坚持不懈地感应，未必不能捕捉到此身的行踪。也正是因此，真武道君才会选择妖道人来对付沈羿，纠缠沈羿。</p>
那一位看上去只会被动接招，实际上却是静观情势，察其要害，然后，一击致命。</p>
一旦妖道人抓住痕迹，他就只能疲于奔命，最后不得不面对真武道君的亲身追杀。</p>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沈羿胜不过妖道人。</p>
“我确实赢不了妖道人，但仅仅是现在。”</p>
沈羿轻笑着，从容异常的说着。</p>
然后，他抬头望天，看着今晚格外明亮的圆月，深深吸了一口气。</p>
嘶——</p>
一抹阴影出现在明月上，然后黑暗迅速扩张，那天上的月盘被逐渐遮蔽了形体，数息之后，天空一片黑暗。</p>
月亮消失了，是天狗食月？</p>
善和宇文殇同时看向沈羿，二者的目光中都带着极端震撼之色。</p>
只因就在这一瞬间，沈羿身上浮现出无限荒凉之气息，他站在眼前，却如同身处冰冷的月星大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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