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决定出兵开始,户部就没消停过。吕嵩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大军只要有一日在外,这粮草就得不停的往北方转运。
今日吕嵩终于得了清闲,却有人上门求见。
“宫中对新安巷厚待太过,外面都有些看不惯。人说捧杀捧杀……”
陈湛微笑着,吕嵩的目光从文书上缓缓抬起,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道:“长威伯家中无长辈,无亲人照拂产妇。那么谁来?”
陈湛说道:“君臣君臣,先论君臣,方能再论亲情。”
“蠢货。”吕嵩毫不客气的骂道:“那是别人家事,拿这等事来作伐,谁的主意?转告老夫的话……无聊!无耻!”
陈湛平静告辞,走出值房,一个官员和他错身而过,进了值房后禀告道:“尚书,南京那边说,下一批粮草在集结中,不过要晚五日。”
吕嵩的咆哮传来,“快马南下,告知南京,别说迟五日,一个时辰都不成!若是粮草延迟,老夫亲自南下,拿了那些狗贼的首级!”
“是。”官员显然习惯了自家老大的这种作风,出来就一路小跑,“准备快马!”
所有人都脚步匆匆,只有陈湛看着无所事事。
他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喃喃道:“怎地……不同了?”
他走出户部,正好遇到一个相熟的官员,官员笑吟吟的道:“蒋庆之离了京师就飞扬跋扈,把严嵩也抛在一边。严世蕃为老父出头,给了他一刀。”
“后续如何?”陈湛心中微动。
“只等战报,若是不顺……那可就热闹了。”
陈湛闭上眼,“必然会不顺。”
“谁说不是呢!”
官员笑的很开心。
户部中,那些官吏来去匆匆,每个人都在为了大军的粮草而殚思竭虑,每个人都在为了大明的国运而竭尽全力……
这个老大帝国从未被彻底打趴下的原因有很多,根植于骨子里的这种信念功不可没。
……
“万众一心,这是开国时我大明将士所向无敌的原因。”
兵部,王以旂拿着手中的一份文书,面色铁青的道:“大军在外征战厮杀,可却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在场的官员们愕然,心想这是谁?
户部忙碌,兵部相形之下显得清闲了些,但王以旂的火气却越来越大。
“这份文书中说,长威伯无视众人建言,乃至于把元辅的告诫也抛之脑后,独断专行,擅自出兵!”
王以旂冷笑道:“谁的建言?不外乎便是那些文官。老夫也是文官,还是兵部尚书,难道老夫没他们懂战阵?”
侍郎吴华讥诮的道:“正如尚书所说,大军出击,本该万众一心,可这些人在干什么?这是非议!”
有官员说道:“此事倒也简单,若是长威伯出兵取胜,那便是狠抽他们的脸。”
什么辩驳,没必要。
用战绩来说话。
王以旂点头,“老夫对长威伯有信心。”
但转瞬老王就进宫,先去直庐寻朱希忠商议。
“安心。”老纨绔老神在在,“庆之用兵鬼神莫测,就俺答麾下那些棒槌,不过是送人头罢了。”
“老夫有数了。”
王以旂起身告辞,准备去求见嘉靖帝,刚准备转身,见朱希忠的桌子上有张纸,上面好像画了些什么……
怎么像是大同那边的地形?
而且还有敌我双方……
在见到嘉靖帝之前,王以旂一直在想着此事。
朱希忠那个老纨绔竟然这般勤勉?
这不正常!
“见过陛下。”
王以旂行礼,嘉靖帝手中拿着奏疏,抬眸看着他。
“大同那边传来几份文书,都是……说长威伯独断专行。臣不敢擅专,特来禀告陛下。”
王以旂可以压下此事,但作为宦海老将,他知晓这些人一旦出手必然不简单,除去兵部之外,弄不好嘉靖帝这里也会接到奏报。
嘉靖帝神色平静,王以旂心想果然如此,旋即怒火升腾,“陛下,长威伯领军在外,连陛下都不曾遥遥指挥,那些人何德何能,竟敢冲着他指手画脚?”
道爷都不曾哔哔,你们一群见到俺答铁骑就腿软的蠢货,竟也敢非议长威伯用兵吗?
嘉靖帝放下奏疏,“此事无需处置。”
“是。”王以旂觉得道爷是要用事实来狠抽那些人的脸。
“那些人的名字……”嘉靖帝指指黄锦。
这是要秋后算账……王以旂大乐,觉得道爷果然是英明神武,他脱口而出,“陛下英明。”
道爷淡淡的道:“看好兵部,出了岔子,朕不轻饶。”
“是。”
王以旂告退,黄锦把他送出去,说道:“大军在外,许多事陛下无法及时得知。”
王以旂闻弦知雅意,“老夫会每日把军报送来。”
以往道爷对军报没什么兴趣,只要结果。
这次却不同。
是因为国战的缘故?
王以旂缓缓在宫中行走,突然想到了朱希忠的那张纸。
嘴里对蒋庆之信心满满,可实际上却在暗自担心。
朱希忠如此,陛下也是如此!
老夫呢?
回想起最近自己的火气,王以旂苦笑,原来老夫也是如此。
他看着北方,叹道:“捷报何时能到?”
哒哒哒!
马蹄声在官道上急促穿来。
驿站中,驿丞只是听了马蹄声就喊道:“准备换马,准备食水,要快!”
一个驿卒慢了些,被驿丞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