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火车到站。
虎哥三人提着行李袋走下车,三人脸上都浮现出笑容。
张家界,就是他们的旧金山。
他们将在这里,开启属于自己的淘金梦!
李追远背着书包走出火车,外面日头正好,有些刺眼。
伪装过的阴萌和林书友从身旁经过,李追远对他们俩微微点头,二人继续跟着虎哥他们前进。
按照计划书,因为“经费充足”,到达张家界后的前些天,这仨混混会有很高的热情,去在当地寻找那不存在的村镇。
这段时间,林书友和阴萌什么都不需要干,主打一个陪伴。
等仨混混热情消退,开始打起退堂鼓时,他们俩会给他们“下饵”,比如通过收买路人或者乞讨者的方式,给仨混混丢一些消息,让他们仨重拾信心,继续留在张家界淘金。
反正,就是这么吊着他们,一直到李追远那里发现具体新线索后,再将他们仨引入,以完成水渠规划,等江水填充。
“朱奶奶的遗愿”和“通缉令田美红”,属于开放路线。
前者回望自己家乡,只要在张家界就都是她的家乡,最后李追远只需回其老家村镇签个到即可。
后者更简单,哪怕谭文彬只是在街头散步,逛夜市吃小吃,那也是处于便衣寻找通缉犯的状态。
因此这两条线自由度比较高,只需将画卷、照片以及通缉令放在包里,那接下来的一切行为都有依据。
可那仨混混,毕竟是三个大活人,就需要人看着。
一个人看不保险,还需另一个人交接班以及和团队随时保持联络。
当然,最主要的是,让林书友一个人去执行一个任务,李追远不放心。
阿友这家伙武力值绝对够,哪怕不开脸不起乩对付仨小混混也是绰绰有余,但他有时候容易脑筋短路。
阴萌对此安排很满意,她原本是团队最后一个进来的,现在自己又能带新老幺,就有种当前辈的感觉,俨然行动小组组长。
李追远、谭文彬和润生三人出了火车站后,在润生的建议下,三人又沿着街走了挺长一段路,选了一家米粉店进去,坐角落里,要了十碗米粉。
特意走一段路的原因是,润生觉得火车站那里的馆子贵。
除此之外,火车站附近黑车多,就是有出租车进来也基本是一口价想拉你去远一点的地方。
吃完后,谭文彬拦了一辆出租车,询问了附近的古玩市场,让司机载他们去。
来到张家界,下一阶段的目标,就是寻找解家。
古玩市场是一个很好的接触点。
这个市场,往往会分内市外市。
外市就是所谓的古董真品赝品,内市则是像符纸、祈物或者咒物这类的特殊东西。
大部分古玩市场里都有这样的内市铺子存在,通常门可罗雀,老板伙计坐里头也不吆喝,就等识货的和有需的人主动上门。
到地儿了,这家古玩市场还挺大,外头一片工地正在施工,看样子是打算扩建,搞个旅游文化街。
里头游客不少,外国人也很多,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韩语。
外市没什么好逛的,都不用去忙于分辨什么真品赝品了,因为工艺品纪念品居多。
谭文彬:“这司机是不是给咱带错地方了?”
李追远:“这应该是他知道的古玩市场了。”
司机没带错地方,而是他只知道这里。
好在,逛着逛着,李追远还是看见了内市铺子。
内市和外市一样,也是鱼龙混杂,因为当代很多有钱人发家,是真的靠恰巧站在了风口上,他们就对“封建迷信”这套东西深信不疑。
而他们的涌入,也催生出内市的畸形,凯子的钱不赚白不赚。
接连在三家内市铺子前走过,都只是花架子,没什么真东西卖,等到第四家时,李追远看向门口摆着的两个纸人,停下了脚步。
谭文彬和润生也发现了纸人的不对,俩人也算是扎纸专业户了,能分得清楚品质好坏。
“这纸人怎么没点眼睛?”润生问道。
李追远:“这是当器物用的纸人,不是单纯拿来当祭品烧的。”
能在店门口摆上这两只纸人,足见这家店的底蕴。
李追远走入店里,里头的货品并不多,只是勉强将柜子和橱窗填满。
一个身穿蓝色长褂留着山羊须的老头,正坐在那里喝茶,见客人来了,他也没起身招呼。
柜台上摆着三根蜡烛,房梁上吊着一盏油灯。
谭文彬观察了一下四周后,就主动走到那三根蜡烛前。
老者见状,慢慢放下了茶杯,准备起身招呼了。
谭文彬开始点蜡,一根,两根……
一根指的是江湖之人,意思是同行,懂门道。
两根指的是平辈之人,自恃身份足够,可以与店主以及店主背后的人平辈论交。
当第二根蜡烛点起时,老者已经换上好茶叶,准备沏茶了。
但等见谭文彬点燃起第三根蜡烛时,老者的手抖了一下,放下手中杯壶,马上小跑过来,躬身问道:
“不知尊驾光临,有失远迎,敢问尊驾是……”
第三根蜡烛点燃,意味着我身份比你高贵,得好好伺候。
当然,你就算没这个底气也能去点三根蜡烛得瑟显摆一下,不过后果得自己承担。
谭文彬看向李追远,李追远开始行礼:
“胸临九江,胆照浔阳,气盖庐山,神临鄱阳。九江——赵毅。”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就和这点灯的规矩一样,冒充别人家也没问题,前提是你得能扛下对方知情后的报复。
老者马上回礼:“九江赵氏,久仰大名,还请赵少爷上坐。”
在老者的带领下,李追远三人进了店。
奉完茶水后,老者退下,很快,有一年约三十体态丰腴唇下留痣的美妇走了进来。
美妇一进来,李追远就捕捉到其视线在自己额上扫了一下。
看来,这家店的底蕴,比自己预想得还要更深一些,因为这个女人,知道赵毅额头上的生死门缝。
这也就意味着,对方现在已经发现自己是假冒的了。
“赵少爷,我是……”
女人嘴角含笑,举手投足间带着风情,袖口轻挥,屋子两侧柜子里,似有东西睁开了眼。
李追远将手中一口未喝的茶杯下压在桌上,掌心向下的同时,四鬼起轿,两侧柜子里的东西,眼睛全部闭合。
女人脸上笑容当即变得更甚,也不往前走了,而是先下曲行礼:
“不知赵少爷至此,有何贵干,若有所需,请尽管开口吩咐。”
就算知道假借了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江湖上最终拼的还是拳头,真真假假的那些,反倒没多少人在意。
李追远开门见山:“想来问个事。”
“赵少爷请问。”
“我想找解家。”
“莫不是老天门赶尸四家?”
“是。”
“那赵少爷想找的是牛刀解还是言家谢?”
老天门四大赶尸家族:解、谢、汪、卜。
解作姓时与“谢”同音,为做区分,就各自称呼为“牛刀解”和“言家谢”。
“我找牛刀解。”
“不瞒赵少爷,您若是想找其他三家,这倒是不难,小店也能为您联络指路,就是这牛刀解,早在元末时就已经没落,明清时虽也有解家人赶尸接活儿行走,却早已不成气候。
上次听闻有解家人出现,还是二十年前,汪家老爷子大寿,解家派来一稚童出面,只记得那孩子一问家里情况三不知,一个人吃了一整桌席面。
再那之后,就再未听起解家人消息了,想来二十年过去了,当初的那位解家稚童,如今也已与我一般年纪了吧。”
“哪里能去找?”
“赵少爷问的是解家祖宅?”
“对。”
“梅岭镇桃花村,当初汪家老爷子的寿帖就是投送到那儿,本以为会石沉大海,谁知还真有人来了。
可事后再想联络寻觅,却都无功而返,连那稚童也再也找寻不到。”
“汪家为什么还要去找?”
“好歹曾经同列老天门四大家,多少有点香火情,要是人家里真就剩孤寡零丁的,看在先人面子上,也得搭把手不是。”
李追远看着女人,说道:“不是谁都有说谎的资格。”
女人捂脸,歉然一笑,道:“都说解家隐藏着一个大秘密几百年,大家也是都对这个秘密感兴趣的,当初汪老爷子也是想与那稚童订个娃娃亲,顺手把那秘密也捞过来,谁知那稚童吃了个满嘴流油,道了两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就下桌一咕噜跑了。
当时也是遣人跟着的,竟是都跟丢了。”
谭文彬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毛,二十年前的事知道的这么详细,这还叫“听说”么?
只是,眼下是小远哥在问话,他就不便插口问了。
李追远:“所以,眼下唯一能找到解家人的线索,就是梅岭镇桃花村了?”
“赵少爷福缘深厚,真要去找的话,还真可能寻到呢。”
“承你吉言。”
李追远起身,准备离开。
女人侧开身子,让路。
不过,在李追远经过其面前时,女人再次开口道:
“不知赵少爷寻那解家人,是为了寻仇还是……”
“这需要告诉你么?”
“您误会我的意思了。”
“哦?”
“赵少爷,若是您寻得了解家人,见到了二十年前来吃席的那位,可否请您为我捎句话?”
“说。”
“就说当年本该与他做娃娃亲、席上给他掰鸭腿的女孩子,现在还在等着他。”
这句话,相当于自曝身份了,她姓汪,这家店也是汪家的产业。
她先前见自己隐瞒身份,就没做自我介绍,现在却主动说出,是因为自己要找解家。
只是,李追远并不太相信这动人的爱情故事,因为从面相上能看出,女人早已为人妇,而且还生过孩子,且是多子多福之相。
这并不是什么孩童时的一眼,就痴痴等待至今的唯美爱情故事。
李追远问道:“等他做什么?”
女人叹了口气,说道:
“我男人五年前正月里离家出走,杳无音讯,留下一儿一女一对双胞胎,俩孩子如今都在上学。
我一个女人操持铺子再带着俩孩子,着实有些艰难,又瞧不上其他男人,思来想去,好像也就剩这曾算是半段的姻缘,多少带点念想故事,他若愿意再来,倒不是不可与其试着过过日子,他还能顺手捡俩孩子叫他爹,多省事,呵呵。”
女人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过了会儿,她止住笑,歉然道:“失了态,让赵少爷您见笑了。”
“我会把话带到的。”
“多谢赵少爷。”
……
出店后,三人径直往外走去,既然已拿到下一阶段的线索,也就没必要在这耽搁了。
谭文彬脸上一直挂着思索的神情,他在反复咀嚼女人先前所说的话,越咀嚼越觉得怪异。
等出了古玩市场,谭文彬终于忍不住问道:“小远哥,这汪家人看来,和解家人关系不一般啊。”
李追远:“嗯。”
“她最后说的那段话,感觉很是奇怪,有些莫名其妙的。”
“因为我们还没明晰确定,对解家到底是怎样一个立场。”
“嗯?”
“彬彬哥,你先尝试代入,我们和解家是故交,再品一品她最后的话。”
“那就是解家和汪家曾经可能有一段误会,希望借我们的口,捎句话,去进行缓解?”
“那你再代入我们和解家有仇,我们这一趟是去寻仇的呢。”
“那就是……二十年前汪家的宴席很可能是顿鸿门宴,这女的五年前失踪的丈夫也可能是死在解家人手里?”
李追远点点头:“嗯,这两家,有大仇。”
谭文彬笑了笑:“看来这九江赵的名头还真挺有威慑力。”
李追远摇头道:“她早就认出我们不是九江赵了,但我们既然敢冒充九江赵,反而让她对我们的身份更加忌惮,说话才会这么变形。”
停下脚步,李追远闭上眼,耳朵轻颤。
润生马上面露警惕,目光向四周逡巡的同时问道:“小远,有人跟踪?”
“没有,但可能不在这里。”
谭文彬从背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地图:“我看看,梅岭镇距离这里有多远……”
李追远:“很远很偏僻,得坐长途车。”
谭文彬又拿出一张市内地图:“那我看看,汽车站在哪儿,我们可以去那儿包个车。”
李追远手指前方:“就在前面那儿。”
谭文彬有些无奈地收起地图,小远哥事先看过地图,地点坐标就都在他脑子里。
“那我去拦个出租车?”
“不远,走过去吧,也得给他们一点准备时间。”
国营汽车站外,有个大广场,这里停着很多黑车,有摩托、有三轮、有小面包,甚至还有老式小巴车。
你甚至都不需要去汽车站售票窗口买票,在这里找票贩子买,能买到更便宜的。
不过不能进站坐,等里头的国营大巴车开出来后,票贩子会带你站在路边,到时候司机停车开门,接你上来。
“去梅岭镇喽,去梅岭镇喽!”
三人刚走上广场,就听到有俩人举着手写的塑料牌子在卖力吆喝。
附近不少同行,都对这俩人投来奇怪的目光。
梅岭镇很偏僻,偏到黑车都不愿意走的地步,有时候不是接不到客的问题,总不能送客过去后,再空车回来。
谭文彬看着那俩人手里举着的牌子,他相信,自己如果上去用手指擦一擦上头的字,手指头上肯定全是未干的黑墨水。
“小远哥……”
“有专车安排,干嘛不坐。”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的?”
“因为我们三个身上都背着登山包,一看就不是自己开车来的。”
“啧,原来是这样,那我先去那边电话亭里,联络通知一下阿友萌萌他们。”
“嗯。”
谭文彬跑去电话亭打电话去了,反正时间来得及,他就先呼,再等回电话。
而那两个黑车司机,则很贴心的,继续围绕在李追远和润生周围,开始吆喝揽客。
中途,一个背着婴儿的妇人,上前来询问价格,她要去梅岭镇。
俩黑车司机明显愣了一下,开始与其谈价格。
妇人一听这价格,马上高兴起来,连说“坐坐坐。”
谭文彬那里打完电话了,跑回来,也上去谈价格。
这价格,是真便宜,便宜到可能都不够油钱。
即使如此,谭文彬还硬憋着笑,与对方杀价。
对方还真就答应了。
这引得原本在旁边站着准备上车的带孩子妇人急了,上前也要求以这个价格坐车。
最后,也被同意了。
妇人脸上笑嘻嘻的。
这边刚谈好价,那边就又开张了,来了五个人,扛着大包小包,一副下面乡镇来市区务工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