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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番外二

冼剑尘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一颗心更沉下去。

他看向红叶寺报讯的僧人:“还请两位先乘我的剑,带我妻子一同回寺。冼芥之事,由我在此了结。”

两位年轻僧人经他救治,伤势飞速愈合,恨恨瞪过冼芥,向冼剑尘行礼:

“必不负剑神之托!”

杜秋月摇头:“冼郎,你我拜天地时说过同生共死,你都忘了吗?”

“说什么生死。”冼剑尘取出一件护身披风为她系上,柔声道,“月娘,今日要是多情子、无情子和年入神都来了,才敢说与我有一战之力。只凭这里几个人,岂是我的对手?你留下我反倒束手束脚,我什么都不怕,却怕吓着你。”

当场的元婴不下百人,小乘、大乘强者也有二三十人,多是成名多年、纵横一方的前辈,竟都被他贬得一文不值、不堪一击。

众人又怒又恨,又是惊讶:冼剑尘竟会有如此柔情一面。此时大难临头,这两人执手相看,半点不像修真界夫妻,反倒像戏文里的才子佳人了。

“除了我自己,这世上你是唯一能用此剑的人。”冼剑尘将回鞘的本命剑交给妻子,嘴角勾起一抹笑,“让它保护你们。等我这边事情办完,就去接你逛庙会。”

杜秋月手持长剑,跨过殿门前回头:“我等你。”

隔着重重人影,冼剑尘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见朱红披风在狂风中翻飞,如火焰燃烧。

平源真人言而有信,轻挥拂尘。

环环相扣、精密运转的华微大阵打开一条通道。

三人乘剑光远去,没入阴云中。

冼剑尘两手空空,独立重围中。

方才在妻子面前信誓旦旦,其实今日是生是死,他心中也没底气。

这些人皆是有备而来,不知冼芥还留了什么后招。

华微大阵已催发到极致,五道华光落在他身上,仿佛整座大山压下。

忽听冼芥道:“哥哥,何必非要斗法,如果你愿意留下覆水剑……”

话未说完,被平源真人打断:“说好是王者之剑春秋,怎么变成覆水?”

其他门派世家也冲冼芥嚷起来,每派的要求竟不一样。

“原来你们想要我的剑!”冼剑尘大笑一声,觉得好生荒唐。

我自使剑以来,闯过不知多少龙潭虎穴刀山火海,岂料在华微山一场小小宴会上被人当面讨剑。

今日只要我不死,以后谁还敢扰我清净?索性放开手脚,大杀一场。

念及此,一股豪气涌上,心中沉闷郁气一扫而空。

“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冼剑尘右手虚空一抓,春秋剑已在手,左手摄来案上酒坛,仰头猛灌。

“别跟他废话,一起上!”

“他中了毒,撑不了多久!”

各色法器光华明明灭灭,雄伟的乾坤殿光怪陆离,不似人间。

玉案倾,纱幔碎,屋梁坍塌,大柱折断。

呼喝声、叫骂声、惨嚎声交织,天上仙宫化作十八层地狱。

华微阵法令滚滚云气涌入大殿,将冼剑尘淹没。

他看不清每个人的脸和表情,只能看见刀剑法器的光芒。

天上地下都是他的敌人,杀一个少一个。

本命剑不在他身边,但他还有十一柄神兵。

“阵法撑不住了!大殿要塌了!”

“在逝水桥前拦住他,今日若被他走脱,我们的同族同门一个也活不成!”

华丽仙宫只剩断壁残垣,酒液泼洒,烈火燃烧。

每个人都杀红了眼,扔下修仙者的皮囊,像一群狂性大发的野兽。

冼剑尘已忘记时间和疼痛,耳中听不见任何声音。

数不清用了几柄剑,杀了多少人,喝了几坛酒。

云海大阵被染红,遥望华微宗主峰山顶,不见仙鹤祥云宫阙,只余一片茫茫血海。

尸体和残肢坠入桥下,被五色鲤争相分食。

直到华微宗当代所有强者力竭而亡,云海大阵雾气终散。

冼剑尘放眼望去,逝水桥上尸横遍野。

西天尽头,残阳如血,寒鸦斜飞。

他听见山风穿过断骨,像喑哑冷箫。

“还有谁?!”剑气荡开,饱食的五色鲤炸作血花。

“冼芥!”冼剑尘放声大喊,“我知道你还在,出来——”

他双眼通红,浑身淌血,像尸堆里爬出的恶鬼,哪有半分剑神风采。

忽而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冼郎!”

“月娘!”冼剑尘心神一震,下意识勾起嘴角,转身迎向熟悉的身影。

长剑便在这一刻刺进他胸膛。

“你——”

冼剑尘张着嘴,抬眼看见少女空洞的眼神。

西海的邪法,摄魂之术。

他踉跄向后倒去,撞上桥边栏杆,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很多事,甚至闪过一个念头:

“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这柄剑……原来被自己的本命剑所伤,是这种感觉。”

“月娘。”他伸出手,接住跌进怀中的少女。

“你怎么了?是我伤了你?”杜秋月双眼空茫,伸手摸索。

冼剑尘站立不住,跌坐在冰冷的逝水桥上,抱着少女轻拍:“轻轻刺一下,怎么伤得了我。”

少女眨眨眼:“我们这是在哪儿?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她先被摄魂术震碎断脉,再被冼剑尘的护体剑气反伤。七窍流血,筋骨寸断。

因从前吃过许多灵药,又有披风护身,撑着一口气。

冼剑尘望着她,胸前伤口剧痛,好像身体被生生剖开。

大地、天空、残阳、血海在一瞬间都开始旋转。

“我们在、在去逛庙会的路上。天已经黑了。”

“那些人呢?你不是在跟人打架吗?”

冼剑尘哑声道:“全都被我打跑啦。”

少女展颜:“我就知道你能赢!”

她真假记忆混乱,闻不到血腥气,看不见眼前尸山血海,更感受不到疼痛。

“我是剑神嘛。”冼剑尘笑着,泪水淌下来,“我是天下第一啊。”

从前恣意快活、仗剑逍遥的日子飞速褪色,人生只剩无尽遗恨。

他还有一万句话,忽然一句也说不出。

少女的身体泛起紫红光芒,从双脚开始燃烧,寸寸化为飞灰:

“我想睡一会儿,等我睡醒,我们就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盖一座小院子,种一些菜,养一点花,挖个小池塘,再生两个孩子……”

冼剑尘点头:“好,你睡吧,睡醒我们就到了。”

少女轻抚他胸前伤口,好像又为他别上一朵野花:“真好看。”

冼剑尘伸手去握。

一捧炽热的灰从指间飞过。

少女穿着红披风,烧成一团火。

灰飞烟灭。

他留下再多防身护命的手段,也防不住自己的剑气。

“哥哥。你赢不了我。”冼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什么样的圈套,你会往里钻。我知道怎么说谎,几分真几分假,最恰到好处。他们告诉你七分实话,你自然会相信,但你想不到,冒死来向你报讯的不是红叶寺的人,而是我的信徒。

你走进乾坤殿的那一刻,就踏进我的局里。为这一天,我在红叶寺跪了一百年。”

他仰头狂笑,笑出眼泪。

冼剑尘跪在冰冷的逝水桥上,双目空空,任由对方从桥头走来。

冼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目露怜悯:“先是你送我的药,再让你为救人消耗灵气、为杀人流血……这些对付别人是够了,但你是剑神,能杀你的,只有你自己的本命剑。可惜你英雄一世,赢尽天下,到头来死在道侣手中。冼尘,你这种人,不该结亲。”

“啊——”冼剑尘仰天长啸,乱发飞扬。

啸声凄厉,直冲云霄,在华微山重重回荡,不似人声,像绝望野兽嘶吼。

“喀!”

他竟将本命剑亲手折断。

胸前半截断剑被他生生纳入紫府,另一半握在手中。

冼芥大惊,直觉不好,飞身远遁。

冼剑尘拄着断剑站起身,天地间狂风呼啸,剑气纵横。

冼芥稍迟一步,肋间被剑光划开一道裂口,顷刻血流如注。

他拼尽灵气飞遁,却逃不开那柄断剑。

日落月升,斗转星移。

两道血色人影万里奔袭,翻过山渡过江,冲进风雪茫茫的雪原、越过罡风滚滚的裂冰渊、直到大陆尽头。

冼芥腹背中剑,无数道伤口深可见骨。

他大口吐血,从云头跌落。

他不再逃,这里已是擎天树下。

浓雾茫茫,前去无路,阴阳隔绝,他还能逃去哪里?

冼剑尘站在他面前,身上的血迹已然干涸,面色较为平静,看不出癫狂之态。

但冼芥知道,这人已经疯了。

“为什么?”

他听见冼剑尘发问,忽然笑起来:“你问我为什么?你是不是忘了,从小到大,更聪明的是我,能想出赚钱办法,让咱们活命的也是我!凭什么有绝顶灵根的是你?我修不成仙,还要留下看你成仙?魔功大成那天,是我一生中最高兴的时候。为什么你偏偏要出现,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

冼剑尘不说话。

冼芥笑得咳血:“你知道我在镇魔塔里,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那里关押的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吗?我不使点手段,怎么出得去?只怪那群和尚太好骗,信我真的修出佛性了。只怪乾坤殿那些人愚蠢又贪婪,活该做卒子。”

大多数情况下,孩童显出早慧之相,看起来比同龄小孩聪明机敏许多,是因为体内有灵根的缘故。

但总有意外。

世上有人少时了了大未必佳,也有人大器晚成。

冼剑尘目光幽然:“一百年前,不该送你去红叶寺。”

他手持断剑逼近,身后血迹蜿蜒。

冼芥背靠擎天树,忽然大喊:“冼尘,我是你亲弟弟,你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你真要杀我吗?”

冼剑尘不为所动。断剑裂口闪过寒光。

冼芥满脸血泪,声嘶力竭:“当年我们两兄弟初上华微宗,你遭人嫉恨,险些被推下断山崖,是我冒险将你拉上来,你亲口说欠我一条命,难道不作数了?难道你不记得了?!”

冼剑尘停下,垂眼望着淌血的剑尖:

“就算杀了你,死在你手上的人,也回不来了。死在我剑下的人,也回不来了。”

冼芥绝望的眼眸骤然亮起:“哥,你再放我一次,我这次一定会改!我知道你是气我害了月娘,我定给你找回个一模一样的……”

一道剑影挥下!

冼剑尘淡淡道:“自今日起,你便留在擎天树下反省悔过,永世不得出!”

断剑出,天幕碎,地崩裂!

大地生生被斩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口。

“啊!”冼芥胸口被断剑贯穿,千疮百孔的身体随之飞出去。

鲜血泼洒凌空,像一颗血色流星划过。

他向深渊坠落:“不——”

长埋地底,岂非比死更难受?

深渊缓慢而坚定地合拢。

冼芥奋力伸出手,胸口断剑却好似一座大山,将他死死镇压。

“轰!”

擎天树下,大地闭合。

最后的嘶吼声遥远而模糊:“冼尘!你关不住我——”

冼剑尘在漫天烟尘中转身,眼角水痕砸在千年冻土上,再无踪迹。

他纵起无影剑,飞入万里长空。

……

华微宗经历了一场噩梦。

整个天西洲都陷在这场噩梦里。

但凡参与过宴会、知道乾坤殿发生过什么的人都已死绝。

华微宗强者死尽,只剩元婴之下的长老、执事、弟子。

从前手无实权的长老们被推出去主持局面,清理断壁残垣、满桥尸体。

惊魂未定时,那个人唱着歌、戴着花、喝着酒又闯了进来。

他坐在清理一半的废墟上,笑眯眯地说:

“别害怕,我真的不想杀你们。魔头已被我诛于剑下,你们受他蒙蔽,我不会赶尽杀绝。我以后也不会再回来,华微宗就交给你们了。”

华微宗众长老笼罩在残余剑气下,本以为逃不过灭顶之灾。谁知柳暗花明,那个人只提了一个条件:“以后别在这座大殿,提我的名字,明白吗?”

但众人太过恐惧,只有一个人开口回应,声音极低弱。

“你叫什么?”冼剑尘拎着酒坛,略有些不耐地问。

那金丹长老不住颤抖:“我、我俗家姓陈,师父赐道号‘虚云’。”

还没说完就被冼剑尘摆手打断:“就你了,以后你来做掌门。”

虚云呆怔,凭本能接过冼剑尘扔来的酒坛,双膝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不用死了?还成了掌门?

狂喜之后是惶恐,他一个金丹长老,一无修为,二无靠山,如何守得住残破的华微宗?

当这个掌门,能有什么出路?万一这人哪天喝醉了再杀回来,哪里还有活路?

虚云抱着酒坛追上逝水桥,猛然跪地磕头:“我师父已死,愿拜剑神为师。”

冼剑尘嘴角一勾,轻笑道:“你师父死在我手上,你还想拜我为师?”

虚云叩首,嘶声大喊:“愿追随剑神左右!请剑神做华微掌门!”

久无回应,山间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回荡。

他慢慢抬头,只见碧空万里,剑影无踪。

云上落下一句喝骂:“滚去见祖宗吧!”

虚云几乎咬碎牙齿,耻辱、绝望和仇恨如潮水涌上心头。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忽然脑海中一道明光闪过:

“见祖宗……祠堂?!”

冼剑尘只杀了人,没有杀灭魂魄。残魂受阵法牵引,必归于祠堂。

还有华微宗历代强者残魂,也在祠堂受香火供奉!

虚云拔足狂奔,冲进祠堂,对祖宗牌位跪地发誓:

必奉献一生,将宗门发扬光大!

经此一事,华微宗元气大伤。

没有参会的门派大呼庆幸,想对华微宗趁火打劫,却有几分顾虑:

“那位掌门毕竟是剑神钦点的。剑神才选了人,我们这时候就去找他麻烦,岂不是不给剑神面子?”

虚云故意差人放出消息,说冼剑尘出身华微宗,顾念几分香火情,不愿赶尽杀绝。

利用人们对冼剑尘的畏惧,华微宗守住了灵脉灵矿、法器财宝。

等别派渐渐发现冼剑尘根本没有回华微宗的意思,一切传言只是一种缓兵之计,华微宗已经在虚云战战兢兢地苦心经营下,重回第一宗门。

至此宿怨已成,华微宗高层对那个人、那场宴会讳莫如深。

等虚云坐稳掌门之位,听说那个人新寻得一柄神兵,能克制别人自爆,名唤“且住”,他收藏的十一剑变为十二剑。

又过了几年,听说那三柄专杀妖兽的神兵已毁坏,他的十二剑只剩九剑。

但剑神仍是剑神,是无数人心底说不出的恐惧。

直到人们听说他受了伤,他的本命剑已不在身边。

但他又有了一个徒弟。

这个徒弟比他年轻时更难对付,从此接过他的九柄剑,送他一路走到大陆尽头。

冼剑尘遇到宋潜机前,孤身来去,常对众剑自语:“我走之后,你们注定散落天涯,可惜。”

冼剑尘第一次遇到宋潜机时,对方身陷重围,杀红了眼。

生机与死气的斗争中,他念出姓名咒,放出一群翩翩起舞的灵蝶。

就像他刚成亲那年,在华微宴会上看过的蝶舞。

……

宋潜机在锄地时,找到了另外半截断剑。

他眼馋擎天树下的土地已经很久了。这里有千渠的土壤、擎天树的生机,又被不死泉浇灌过。

他的本体树树形高大、树冠辽阔,树身与森林中其他树尚且有段距离。

这块空出的土地只用来开土豆花实在有些浪费。

宋潜机手痒心更痒。

树枝上金色果实呱呱坠地的那一天,他就迫不及待种了个爽。

如今是他结果后的第三年,他的新身体已足够稳定,可以走出擎天树下的……田地了。

短短三年,一片麦田在大陆尽头蓬勃生长。那麦子长得异常高大,在阳光下闪着灿灿金芒。

缩小的混沌睡在麦子下,轻轻打着呼噜,偶尔甩两下尾巴。

擎天树里的旁白大受震撼:“这不是你之前的界域吗?”

宋潜机眯起眼睛享受微风和阳光:

“好像是。”

旁白嚷道:“你原来的界域没了,又自己种出了一片。宋潜机,不愧是你,世上最懂种地的人!”

宋潜机继续翻地,闻言呵呵一笑:“学海无边。种地之道博大精深,我只懂点皮毛罢了。”

忽然他挥舞锄头的手臂停下。

旁白笑他:“喂,你怎么了?挖到金子了?”

宋潜机没有回答,小心调动根须,从地下翻出一件漆黑无光的东西。

它埋得太久,灵气散尽,几乎与土地融为一体。

宋潜机用袖子擦去表面泥土,捧着它缓缓坐下,又调动枝条,取出收在树冠上的东西。

两只手各拿一半断剑,缓缓靠近。

裂口拼接,精密美丽的纹路贴合,组成一柄完整的长剑。

一道流光闪过,剑身花纹重现光泽,如百花绽放。

“春、花。”宋潜机摸着剑身上的古字,对剑自语:“我还猜过‘春’字的后一个字是什么,原来就是春花。”

剑神的本命剑,居然有一个简简单单、平平无奇的名字。

不过冼剑尘的起名水平确实不行。

正常人谁会给自己名字里加上不详的兵刃。

宋潜机轻敲剑身,心中一动,将剑翻过来,只见背面相同位置,还有两个模糊的古字:

“秋月。”

“春花秋月。”宋潜机笑起来,不住摇头。

也只有冼剑尘这种人,说话欠打,又爱戴花,又给剑起这种名字。

“我有过一柄剑,也是被我自己折断的。”

他笑着笑着,忽然抬手摸了摸眉骨。

眉骨平滑,早已没有那道曾让他深恶痛绝的红痕。

师徒契约好像从未存在过。

“这次你第一个到,站这里干什么?”孟河泽撞了撞纪辰肩膀,“装稻草人?”

他一边开玩笑,一边警惕地打量四周,探查对方有没有布置暗阵。

每次前往大陆尽头的时候,就是他们兄弟情最不堪一击的时刻。

纪辰低声道:“宋兄在擦剑,我不想贸然打扰他。”

孟河泽不假思索地反驳:“不可能,宋师兄自从当了树,何曾碰过剑!”

宋潜机已经很多年不曾摸剑了。

“你不信就过去看。”纪辰说。

孟河泽当然不会自己冒险过去,他看向奔来的卫真钰:

“丰收节快要开始了,不能让宋师兄错过,你去。”

千渠丰收节,汇聚各个务农大队的种地高手、各工坊的工匠精英,以及来自各地的商队和游学生,还有与千渠建交的修真界门派代表。

这一天不仅是修真界盛会,更是务农界、工匠界、学界盛会。

卫真钰瞥了两人一眼:“我看起来很傻吗?”

他打个了呼哨,呼唤不远处打盹的混沌。

从前混沌听见这声音就知道开饭了,为了吃到烤肉味的“不尽火”,立刻振翅飞扑。

现在混沌转了个身,对着他懒洋洋地甩尾巴,好不惬意。

卫真钰气笑了,撸起袖子走上前:“我好歹喂了你那么多年,你现在有麦子吃就装不认识我?!”

纪辰自语:“宋兄喊它‘乖乖’,你只叫它‘笨蛋混沌’和‘傻混沌’。你以为它一点都听不出区别吗?它其实很聪明……它一直记得从前的主人,但是不会困在过去了。过去的人不再回来,活着的混沌总要向前看嘛。”

宋潜机听见动静,收起剑神的本命剑抬头望。

和混沌追打的卫真钰立刻收手:“它、它挠我!还想咬我!”

远处指指点点看热闹的纪辰、孟河泽也站直了:

“宋师兄。”

“宋兄。”

宋潜机喊了声“乖乖”,打滚的混沌飞扑上前,载着三人振翅飞起。

四翅穿云追风,掠过金色的擎天树和麦田、漆黑的裂冰渊和洁白雪原,向千渠方向飞去。

山川大河一闪而过。

宋潜机坐在混沌背上吹着风,又取出九剑,一一擦拭。

“师父,虽然现在它们要跟我种地,但我会照顾好它们。”

冼剑尘留下的这些剑脾气各异,极难降服,然而天下之大,神兵总能遇到合适的主人。

春花秋月几时了,滚滚光阴长河奔涌,浪花淘尽英雄。

擎天树林撑起的万里长空下,新传奇的大幕徐徐拉开,故事永不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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