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少年爱脸红
小女儿生日那天,因为正好前几天简家军凯旋,能够阖家团圆,将军府里格外热闹,张灯结彩,大开宴席。
虽是生辰,简淮宁也没偷懒,起了个大早,预备着先去演武场晨练,再回来梳洗更衣。
却没料到,一大早,针线房的嬷嬷送来了一整套的冬日骑装,放在托盘中。
简淮宁身边的婢女接过来,问道:“咦,府里的冬衣不是已经裁完了吗?小小姐最近也没有要骑装啊?”
徐嬷嬷笑道:“是时澈给了钱与我们,说是小小姐救他时,他的血曾毁了小小姐一件红色骑装,叫我们与小小姐做了当赔礼。”
“府里的冬衣裁完后,我们腾出手来刚做好。”
“这骑装正好是红色,喜庆,这又是小小姐生辰,又是过年的,想来用得着,便赶紧送过来。”
简淮宁一愣,想起当初救人时,她曾将满身血污的少年带进怀中片刻,以防他直接被砸到满是碎石的地面上。
血确实是蹭了她满身,但……她自己都没在意。
一趟长途奔袭拉练下来,那骑装本来就不能要了。
再加上她每日里摸爬滚打,个头也一直在蹿,她的骑装完全是消耗品。
真的是没想到,还有人惦记着,得“赔”一件给她。
而且不只是赔一件,他赔了整整一套,骑装的领口袖口都滚着毛边,内里也加了绒,还有牛皮靴子,鹿皮手衣,围脖,斗篷……
这“赔礼”全是西北御寒的冬装,可比盛夏时毁掉的那件骑装,贵多了。
徐嬷嬷又补充说道:“小小姐你放心,时澈只给了针线房衣服钱与工钱,这毛皮料子什么的,都是咱们自己去买来的,他绝没沾过手。”
不补充还好,徐嬷嬷一补充,简淮宁就乐起来。
府里的几个嬷嬷,原本都是母亲当初特意挑选跟着姐姐嫁人的,特别讲究礼仪规矩,男女大防。
后来姐姐的嫁妆与随嫁仆从,对方都退还将军府,她又不肯待在京城,父亲便把这些人都带来西北边塞了。
几年过去,嬷嬷们仍旧看不惯西北边塞的作风,就连给她做件衣裳,徐嬷嬷都要强调,料子从未经过男人的手。
“料子沾没沾过手有什么要紧的。”简淮宁故意回道,“每天习武射箭的时候,手又不是没碰过。”
一提这事,徐嬷嬷的脸又痛苦得皱起来,她从前跟着大小姐嫁人,那是什么样的人家,清流文官世家啊,凡是与外男说话,当能避则避,若是避不开,也得要隔着屏风相问。
如今小小姐待在这西北边塞,真是没法提了!
等徐嬷嬷离开,简淮宁让身边的婢女将骑装收起来,先去了演武场。
一进去,就看到了她的贴身侍卫,早早地站在演武场的兵器架旁,拿着个卷轴在等她。
这可是西北边塞的寒冬,时澈也不知道几点就起了,简淮宁走近他一看,发现少年的眼睫都挂了霜。
“说好了今天晨练你们可以休息的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简淮宁自己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不仅生辰,连过年都会晨练,但还是时不时给她的娃娃军们松口气的。
今天都是在将军府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需要时刻警惕,本来想让他们睡个饱觉再起来热闹的。
“想着起来多练会箭。”少年将卷轴递给她,说话时都带着雾气,“这是给你的贺礼,只是有些简薄,是我自己画的。”
“你不是已经送了我骑装吗?怎么还准备了别的?”简淮宁带着诧异问道。
她手下的娃娃军,大多数是没“兵饷”的,少数几人便是有,也很少,主要是管吃住。
所以她的生辰,那是给府里人发赏钱的日子,怎么也不至于要他们给她备贺礼。
简淮宁确实没想到,时澈不仅给她备了贺礼,竟然还给她备了两份贺礼。
少年低声解释道:“骑装那是赔礼,这幅画才是贺礼。”
简淮宁接过时澈手中的卷轴,展开一看,是一副墨色的骏马图。
栩栩如生,绘得分明就是简淮宁出城奔袭时骑的那匹战马。
“多谢,我很喜欢。”简淮宁本来就爱马,一见骏马图便是眼前一亮。
只是怕风刮坏了,她小心翼翼地卷起这幅骏马图,收好,然后望向了少年带伤的手。
不到半年的时间,少年漂亮的双手,已经不停地磨出水泡又挑破,受伤结痂,磨出茧子。
从文转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简淮宁知道这半年来,每天娃娃军们练武练到精疲力竭,夜里回去之后,时澈还会挑破手上的水泡,铺纸磨墨,写字画画,然后……拿出去卖钱。
她也和二哥聊过这事。
二哥说,没官职的文人就是这么赚钱的,写字作画的润笔费,便是他们的生计来源。
二哥还说,人家毕竟是文官家出身的孩子,家学渊源,大概不想丢掉所学,也不想求将军府帮忙,可能是想自己赚盘缠路费,以后回京城也说不定呢?
简淮宁听了二哥说的,心中感觉有些遗憾。
这可是她麾下最用功最刻苦也最得力的亲兵呢,都不用人督促,受了伤都练得狠,且能写会算,还在学医术。
但她也想着前御史大人曾为西北粮草说过话,若真有一天时澈想离开淮城,她不会阻拦。
“你……每天晚上回去挑破水泡,写字画画卖钱,就是为了赔我一套骑装吗?”简淮宁如今是拿着嫁妆,天天盘算“娃娃军军费”的人了,对钱已经有了充分的认知。
没有名气的少年,哪怕有一手好字好画,也卖不上价钱。
这半年来,他赚的润笔费,大概也就够那一整套过冬的骑装,还有针线房的工钱。
“嗯,当时血污了你的衣服,想着赔给你。”少年低声应道,“但时间来不及,钱暂时只够做一套冬装,所以只能画副骏马图给你做贺礼了。”
“我还以为你是想攒钱离开西北呢。”简淮宁微微笑起来,“不用专门攒钱给我买贺礼,骏马图就很好。”
闻言,少年有些意外地抬眸看向她,再次回应道:“我不会离开西北的,我承诺过的。”
而且他说:“你要是喜欢骏马图,我回去再给你画。”
“好啊。”简淮宁高兴应道,她从前换下来的马,最早陪她练骑术的马,每一匹她都想留副图呢。
把画轴交给婢女妥善收好,简淮宁从兵器架上取出剑,开始和时澈比划晨练。
练完了,回去洗漱更衣,将军府的小小姐换上了一套火红的冬日骑装,冲着送“芳辰赔礼”的贴身侍卫弯眼一笑,带着她的娃娃军,跑去参与今天将军府无数热闹的比试。
这里没有正儿八经的宴饮。
因为简家军刚打了胜仗,父亲的亲兵还有信重的将领都来了府中。
直接在演武场里升篝火,饮烈酒,吃烤肉,冻僵的身体在西北的冬天里顿时就热乎起来,再也不怕寒风入骨。
然后吆喝着比射箭,比拳脚,比兵器,赢了便有满堂喝彩,还有大将军的赏赐。
孩子们也下场,大人们也下场,单人比完了,还有人起哄让两位哥哥带着他们的亲兵队伍,和妹妹的娃娃军比一场。
二哥挨了打,被禁足半年,在这些大将军的亲信面前也不是什么秘密,纷纷闹着说如果二少爷输了,就再憋他半年。
妹妹热闹非凡的生日宴过去,二哥美滋滋喜洋洋的好日子就来了。
虽然父亲不让他明媒正娶教坊歌伎,但能点头允了他把美人纳进后院,二哥也满足了。
习武练兵是再不敢逃的,可除了习武练兵以外的时间,二哥回到府中,关起自己小院的门来,恨不能谁都别来打扰。
咳,包括曾经常常被他抓到树上说“大逆不道之言”的亲妹妹。
二哥后悔不迭,他以前干什么一睡不着,想闹腾,就带着妹妹满府里爬墙攀瓦上树?为什么要晚上找妹妹蹲树上聊天?
那棵树,是种在他的院墙外的,没错。
但是树龄多年,长得又高又大,葱郁茂盛,如果妹妹从树枝上借力轻轻一跃,很容易就能不通过院门,直接跳到他正房的瓦上了。
那岂不是什么都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