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样重新开始瞪了起来,这是给他们几个做得衬衣,特别是沈余,到时候去上班,总是要穿的整洁得体一些。
“我看你这是非常高兴地。”
王秀净嘻嘻笑了起来。
“小兰的成绩也下来了,考咱们省里的师范是没问题的,以后毕业当个老师,一辈子也是铁饭碗,我这俩孩子也是都能放心了。”
安样觉得这日子是真的好,是真切的感受到了。
下午四点多,安样穿戴收拾好,就去了军区找沈阁。
她心里压着这件事情,觉得要不就今天晚上讲了,沈余在家里还有缓和的时间,不过还是要去找沈阁商量着。
陈叔今天也接到了来自首都的电话,是他那个老朋友的。
“新年好。”
陈叔深深地叹了口气,把钢笔合上。
“这个新年似乎过的并不好。”
老朋友也是很忙,不过想着那件事情。
“跟沈余说了吗?”
陈叔想应该是没,总是要过年的。
“最近在过年,这件事情要再过几天。”
“我觉得不要在等了,她刚刚来过我家拜年,在问孩子的下落,这件事情能查的范围的很窄,也只能从我身上下手。”
他说起来就是叹气,实在想不明白,既然二十年前不打算要孩子了,甚至还想孩子自生自灭的死在屋子里,为什么现在还回头,他是个人,不是个没有感情的花花草草。
既然不想养,也总归是要妥善安置的吧。
陈叔冷哼一声。
“让她来,军区里的人可是不怕她这样的。”
提起来心情都不容易好。
对方那边有人叫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先挂了,你让沈阁尽快跟孩子讲,孩子在沈家过的很好,那么多家人,他会挺过来的,总比当年他爹更坚强一些的。”
而不是选择自杀。
两个人说完就挂了电话,陈叔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但也把意思传达给沈阁。
沈阁正在办公室里坐着想这件事情,安样就到了。
“你怎么来了?”
安样直切主题。
“我来是想说,要不就今天吧,我心里越来越慌,总觉对方会很快,她当年能那么狠,必定不是个傻子,至少心机深沉,又加上这些年在异国他乡还能活的这么好,那跟十几年前相比的她肯定是更加厉害了。”
沈阁想了一下,也点头答应。
“陈叔刚刚把我叫过去通知到,那个女人到老师那里拜年,你的预感应该没错。”
安样抬头直直的看着沈阁。
“那就今晚。”
沈阁嗯了一声。
五点,俩人一起下班回的家里,又刮起了小风外加鹅毛大雪,很冷。
家里是灯火通明,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消遣的,几个人不是下棋,就是看书。
沈阁掀开门帘让安样先进屋,自己后面进来。
安样把衣服都脱掉,手揣在兜里,她站在门口。
沈途探头过来看到他们。
“唉,果然是夫妻俩,是一起去上班了吗?”
安样现在也没心情跟他开玩笑。
沈阁看他一眼。
“你少贫啊。”
沈途迅速就察觉到哪里不对了。
“咋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安样已经换下来衣服,走到他们几个面前。
“沈余,你跟我到里屋一下。”
沈余手里还拿着棋子,一时间还不知道叫自己干什么,不过还是听话的站了起来。
安样看看其他三个人。
“不许偷听。”
沈阁跟安样带着沈余进了里屋。
沈练他们三个彼此看了一下,说实话这样单独的谈话,在他们家里还没发生过,而且总觉得不像是好事。
沈途跟沈期都看向沈练。
“大哥,你有没有听说什么事情啊?我有些担心三哥。”
沈练只是摇摇头。
“没事,都镇定一些,咱们家里不会有什么大事。”
沈途突然想到一个方向。
“不会是沈余的亲爹娘来了吧。”
说完还不忘分析。
“我们三个都是没人要的才被爹娘养着的,可是沈余是爷爷抱回来的,说是孤儿,可万一呢?”
这些年家里丝毫没有提过,可很多事情越是不提,就越有可能。
沈练皱着眉头,可沈途说的有道理。
娘事先说过不让偷听,他们就不会偷听,这是原则性问题。
里屋。
沈阁开口把这件事情简单而又详细的说了一边。
沈余皱着眉头愣在了原地,他一个动作都没有,甚至还觉得像是开玩笑一样。
安样走过去抱住了他,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背。
“有什么想说的,就跟我们说,别闷在心里,咱们是一家人。”
沈余也只是那一瞬间很难接受,他没有办法接受一个抛弃过自己的人重新回来找自己,也没有办法接受亲娘是一个这样的人,间接的害死了他亲爹,毁了他的一辈子。
“娘,我不难受,您也别难受。”
安样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吸吸鼻子。
“我不难受的,我只是心疼你啊。”
沈余掉了眼泪,但又笑起来。
“没事的,我有娘心疼我,已经很好了。”
安样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咱们全家人都心疼你,你哥哥弟弟,你爹,爷爷奶奶,姑姑,伯父伯母,很多很多人,都疼你。”
沈余很难说,自己这会心很平静,那个人是怎么想的,一点都不重要,因为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个陌生人,跟自己也没有特别大的关系。
“娘,我知道的。”
沈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如果你想跟沈练他们说,也可以说的,不想说,就不说,都是你的自由,我们也为你保密。”
沈余嗯了一声。
他长大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很多事情都能独当一面,他不会像亲爹那样,不然就会辜负爹娘养他一场,也枉负了爷爷奶奶疼他爱他。
沈阁看到沈余,他能想到沈余会承受过去,也会自己调整好,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快速。
说完之后,沈余出去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主要是他平时也这样,没有什么表情的。
安样晚上煮的饺子,调的蘸料。
不过一向都热热闹闹的沈家,今天晚上的不约而同的都安静了起来。
等到吃过饭,洗漱好,就各自先回了屋子里去睡觉。
安样坐在床上,还是挺难受的,不过也很欣慰。
“他心里应该也是能过去的,我希望他自己能把这件事情讲出来,这样对他也是有好处的,心里起码放过了自己。”
沈阁手上拿着报纸。
“你知道吗?其实我今天下午跟大哥打了电话,他在首都,让他查了一下这个女人,她叫阮玲,回到首都应该是半年的时间,是最近才露面,之前都没人知道她,因为她跟二十年前也不一样,换了姓名,确实是很会打心理战。”
安样轻哼一声。
“我倒是要看看,这次是心理战厉害,还是亲情厉害,你不要看报纸了,把灯关了,我要睡觉。”
沈途哎了一下。
“你这是心情不好,不是说好要对沈余有信心的吗?”
安样背靠着他。
“我是有信心,但是现在我也困了,沈阁同志麻烦你关灯。”
沈阁笑笑,把报纸叠好,放到旁边的柜子上,拉着绳把灯关上。
沈练跟沈途都在沈余沈期的房间里。
“这就是爹娘下午跟我说的,其实我不难受,毕竟她对于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现在的话,顶多还有血缘关系。”
沈途震惊的嘴巴都张大了。
沈练也是比较难接受,他们虽然也是没人愿意养,可或许也都有原因,被生活所迫,可沈余家完全不一样,如果他爹没被诬陷,那他应该会过的很好,在首都长大,上学,恢复高考之后凭借着自己的天赋考上哈工大,完成自己的梦想,起码也是平安顺利的人生。
沈期眼睛已经开始酸了。
“三哥,没事的,她敢来,我们就把她轰走,军区的大门都进不来。”
沈余轻嗯下,手里下意识的抠着板凳。
“谢谢你,我真的没事。”
沈途叹气连带着摇摇头。
“小余,那如果她是来跟你道歉的呢?”
沈练看向沈途。
“你怎么会这么想?”
沈途从门口走到床边坐下来。
“这很简单,分析一下,沈余的亲娘一看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必定明白沈余知道的都是事实,改变不了,那想获得沈余的好感,第一步就是承认错误。”
几个人都不是蠢的,一听就想到。
“你接着说。”
沈练双手抱臂,皱着眉头。
沈途想了一下。
“承认错误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下跪,再比如拉过来很多东西,送到学校里,或者咱们军区里,让大家都感受到她的诚意,重要的是让沈余心软。”
沈余只觉得自己被人给恶心到。
“我不会心软的。”
沈途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不会心软,可难保大家会不会同情她,所以我们需要想好对策,如果她真的这么做,我们怎么办?”
沈余心里有了决定。
“如果真的这样,我直接把她做过的事情写在纸上,都给贴在军区里,然后报警,举报她涉嫌诬告,请求彻查近二十年前的一件案子,还要告她涉嫌蓄意杀人。”
当然蓄意杀害的就是自己,到那个时候就直接警察局见,就比谁能狠的过谁,反正对自己没有什么危害,就看她是舍不舍得自己的命了。
沈途觉得可行,她这样人,还真的会怕,因为毕竟手里握着那么多钱,好日子还没过够,怎么会想死或者被关起来。
沈练也突然想到一个细节。
“不是说你亲爹的老师已经在翻案了吗?如果真的成功,她就要被请过去审问了,毕竟前面诬告,后面就出国,这里面有问题,还有谁仿写的东西。”
这都是需要查的。
那个女人被绊住了脚步,还真的不一定能敢过来,说不定早早的就滚回到国外,毕竟她现在是外国国籍。
“虽然二十年前的事情不一定会查的出来,但是只要能让她害怕,离开就是好的。”
这么多年过去,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很多事情说都说不清楚。
四个人在一起说两个多小时的话,沈余是心彻底的打开,人也是释怀了很多。
第二天是大年初二,安样接到了三婶寄过来的信,说是安国树居然考上了本省的大学,是村里唯一的也是第一个大学生,她高兴地放了好几挂鞭炮,公社里的领导都过来慰问,还发补助的钱。
她最近可是风光了很多。
安样也为她高兴,赶紧就写了回信寄回去。
这几天过的都很是平静。
大年初六。
沈途都要收拾东西回村里一次了,初八走。
“唉,我还以为沈余亲娘能来呢,还做了几页纸的作战计划,结果人都没见着。”
沈练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说你能不能盼着点好?”
沈途被打的哎呦一声。
“大哥你下手有些重了。”
安样把做的秋梨膏,还有水果糖也都装了几瓶子。
“这些是给你的知青朋友带的,这个是给大队长家的,我记得他家有个小孩子。”
沈途接过来好好的装到包袱里。
“娘,我去当知青的这几年,也没见您拿这么多东西,每次还是我悄悄拿走的,这次还主动给我收拾。”
安样白他一眼。
“今时不同往日,你能跟别人比吗?又比不过。”
沈途难以置信,他可真惨?
“好吧,我知道娘是故意这么说的。”
沈期在旁边听着直乐。
“娘就是对你好才会这样的,不然还用得着帮你跟别人打好关系啊。”
沈途听着非常高兴。
“看来我们沈期都会分析了,那等我走,要是沈余那个亲娘来,家里就靠你做参谋,我的计划本也交给你,你给我收好。”
沈期敬了一个礼。
“那我只能保证完成任务。”
沈练在旁边笑着摇摇头,就让他们胡闹去。
安样看着他们,好像家里因为这件事情,氛围是更好了,都能拿来开玩笑,这样就说明,沈余心里放下,沈家人也都是一条心,齐心齐力。
“你们呢,就在这里过嘴瘾吧。”
沈途正想说什么呢,门口就有人过来找。
沈期先跑出去。
“有事情吗?”
“沈期啊,安嫂子在家吗?军区门口有个人说,是来找沈余的,我猜可能是你家的亲戚,需要人过来接,在门口登记。”
同志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这几天是过年,就经常有各家的亲戚过来。
沈期瞬间就想到了,是来找沈余的?
“是个女的吗?”
同志点点头。
“是的。”
沈期立刻就皱紧了眉头。
“那请你先回去,我跟我娘说一下,就过去。”
说完就赶紧跑回到堂屋里,刚刚他出去也没有穿外套,但一点都不觉得冷,只是后背出冷汗。
“娘,三哥的亲娘来了。”
安样皱紧了眉头,又看看沈余。
“怎么说?”
沈期把刚刚外面说的转述了一遍。
这能确定是她。
沈余笑了下,到门口衣架旁边,准备拿上外套出去。
“娘,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来。”
安样走到他身边。
“我们一起去。”
沈练他们三个自然也不可能在家里待着,一起换好衣服过去。
阮玲没有想到这里这么冷,她站在这里搓搓手,也不催门口的同志,站在门口,看上去教养很好。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安样他们几个才到。
阮玲一眼就从很多孩子中间认出来了沈余,因为他跟那个男人很像,当初自己愿意嫁给他,多少也是因为看上了他的这张脸,不过沈余更出色一些,并不文弱。
“你好,是安样吗?我是阮玲。”
开始就很直接,毕竟彼此对对方都很了解,只是现在看到安样觉得还是很吃惊的,她比自己想象中的好看,优秀,身上还有独特的气质,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女人。
安样没有必要给她好脸色。
“有事吗?”
阮玲笑着把手放下来。
“能进去说吗?这里太冷。”
安样还没开口。
沈余就向前走了一步。
“不能,军区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就能进来的,你身份有问题,也不知道是怎么靠近的军区。”
确实身份不明,而且还不是本国的人。
阮玲没觉得意外,他应该对自己态度不好的。
“沈余吧,你长的很高,也很出色,听说你考上了很厉害的大学,比我强,我当年只上了一个女子附中,就没再读书,你爹的文化水平更高,他很聪明。”
大冬天的军区外面的人并不多,更何况是门口。
沈余冷淡的哦了一声。
“今天你的来意我也清楚,想说什么就在这里说了吧,因为我以后也不想见你。”
沈途在旁边不嫌事大的给沈余举了一个大拇指。
“你说的可太对了,我也不想见到她,见了一面,就总觉得会少活几年。”
沈期在后面站着听到二哥的话,总是忍不住的笑出来。
阮玲听到这话,再好的教养也是有些尴尬,更何况她为了穿的好看,穿的很薄,现在是真的很冷。
“我是来道歉的,当年的事情很对不起。”
沈余看着她。
“那你去墓碑前道歉了吗?我接受你的道歉,说完了没?完了我就要回家了。”
阮玲第一次觉得无力,这个孩子油盐不进,丝毫不在乎自己,她以为沈余总是要有些起伏的,毕竟自己是他的亲生母亲?是哪里出了问题?
军区里没有人内部人员的签字登记,外面的人谁也进不去。
第一次见面无功而返。
而在首都那件事情,也有了进展,阮玲的举报有待重新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