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吃饭的那天,正好是我和我媳妇儿的结婚周年。本来那天我跟媳妇说,今天是咱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就休息一天算了。可她不肯。她说生意不是很好,动不动就休息,客人就更少了。再说,看看今天都有谁来咱们餐馆,只要是一对的,咱们就把他们定为周年纪念的见证人。结果那天,来了一个老太太,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一个旁边那家商店的女服务员,只有你们这一对。记得当时我还出来跟你们聊了几句,你问为什么餐馆取名“梦淮扬”,我媳妇告诉你们她是江淮人,乔总高兴极了,他开心地告诉我们,你也是江淮人。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记住你啦。”
“是啊,二十年啦,……”东方涓打量了一下四周,感叹道,“二十年前的今天,我拿到了去加拿大留学的签证,我们一起来这里庆祝。当时,我们约好,等我学成归来,我们一起来这里举行婚礼。记得当时我问了一句,要是我不回来了呢?乔力波愣了一下,说,只要我们都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条件允许,每年的八月二十号,我们就在这里见面。我问他,为什么是八月二十号?他说这一天是命运让我们相遇的日子,也是命运让我们分开的日子。我这才发现,那天恰好跟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吃饭是同月同日。”东方涓拿起一块豆腐干,轻轻咬了一口,接着说,“听到他的话,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我说力波,要是你实在不愿意,我就不走了,反正国门打开了,以后这样的机会会很多。乔力波呆呆地看着我,说,你做不到。那样就不是东方涓了。”
“你没试过把乔总办出去吗?”席京生打断东方涓的叙述,问道。
“试过,没成。可能命该如此吧。”东方涓淡淡地说。她没法向席老板叙说当乔力波把她寄去的汇票退回来时她是多么绝望。那是她出国一年之后,乔力波告诉她,领馆要求出具两万美元的汇票才能考虑他的自费留学申请,她放下一贯不喜求人的个性几乎问遍了所有可能帮忙的同学才筹够了这笔“巨款”。可是这张承载了她全部希望的汇票却在乔力波决定跟她分手之后,轻飘飘地飞回了她的身边。与此相伴的,还有那句“值得庆幸的是,我把你的贞操给你留下了。”的话。直至今天,她都不知道让乔力波放弃了来加和她团聚的念头,并且决定跟她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不懂得珍惜,还把对方弄得遍体鳞伤。”东方涓用一句感叹把那段往事一笔带过,然后,有点迟疑地问道:
“这些年。。。乔力波还好吧?”
“事业上嘛,那是蒸蒸日上啦,他的翔宇电脑公司现在身价过亿。个人生活方面,就不那么尽人意喽。”
“你的意思是,他家庭不幸福?”
“跟媳妇儿离了好些年了,到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现在自己一个人过。”
“哦?为什么离婚?”
“好像是媳妇儿对他不忠,被他发现了。据说这事儿发生后,那女人跪在地上求他,哭得泪人儿似的,他就是不肯原谅。只是给了那女人一大笔钱,对那女人说,跟你男人好好过日子去吧,你自由了。旁人再劝也没用。跟媳妇办了离婚手续那天,他来我餐馆,喝了好多酒,醉得一塌糊涂。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谁他妈还相信女人对你忠诚,谁就是傻瓜、白痴!”
“是这样!”东方涓突然想起那封绝交信。这么说,在他们失败的初恋中,受伤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东方涓正要问话,席京生说了句,乔总来了,站起了身。东方涓扭头看去,门口进来的正是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乔力波,只是他的身边有个年轻女孩,小鸟依人地挽着他的胳膊。东方涓低声对席京生说了句:别告诉他我在这里,就快速转过头来,低头详装喝茶。耳边,响起乔力波那熟悉的声音:老席,跟客人聊天哪,按老样子给我来两份。让林小姐尝尝你的手艺。
“乔总,你等的人来了!”席京生对着乔力波的耳朵低声说。
“你说什么?”乔力波一惊,搂着林小姐的手滑了下来。
“东方涓来了,就坐在那边!”席京生依然压低声音,却加重了语气说。
他们同时向后望去,那里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