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交谈的欲望都没了,只觉得没来由的累。这几年,女儿上大学离开了家,这栋两层楼的大房子成了只有他们夫妇的“空巢”。本来嘛回到两人世界,他和李羚理应更加亲密,谁知李羚的脾气越来越坏,变得多疑、敏感。他本来说话就不多,李羚现在一点就着,他的话就更少了。他有点后悔当时没让李羚改学计算机,出去找份工作。李羚在G城搞的是卫星探测,在硅谷很难找工。刚来硅谷的时候,她自己有意改学计算机编程,这对他们电子工程专业出身的人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的。可王德霖被自己年薪十万的收入冲昏了头,男子汉的豪气蒙上了眼,拍着胸脯说我王德霖要“金屋藏娇”啦,李羚你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吧,老公我保你不愁吃喝,不遭风雨。为了让李羚尽快进入角色,他还特意介绍她结识了他老板的太太,一位体态苗条,风度优雅的女士。这个金发碧眼的法裔女人大学毕业就嫁人,从此一心一意经营家庭,两个儿子调教得温文尔雅,老公的事业在她这个贤内助的辅佐下蒸蒸日上。她不光在大学选修了家政学课,还学日本插花、茶艺,中国书法、绘画,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有滋有味。
他哪里想得到,这个模式并不适合中国女人。可能是受妇女解放观念的影响,李羚对家庭妇女这个社会角色有很大的抵触情绪。当无穷无尽的家务事成为每天生活的主要内容时,她感受到巨大的失落。开始几年,抚养、教育女儿,忙碌的日子冲淡了一些她这种空虚的感觉,女儿上高中以后,除了一日三餐,她在这个家庭的作用越来越可有可无。这时她才发现,她这个当年清华电工系的高才生这么多年一直在做一个普通家佣就可以胜任的工作,而王德霖,这个少言寡语的木头,对她的牺牲又有几分知晓呢。他几乎连安慰的话都懒得说。她把所有的委屈和懊悔都倾倒到王德霖头上。有时候想想,她都觉得自己在欺负老实人。
看到李羚脸上现出一丝温情,王德霖逼着自己把那个可疑的电话又塞回到角落里。他装着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伸手拍拍李羚的肩膀,说:“就知道你是个花钱大王,也不为你老公省省。咱俩当时可是一点家底都没有,连出来的机票都要你妈出的呢,我这个大男人真的丢尽脸面啦。”
“你别讨便宜卖乖。是谁连十几天都等不及了,托人买机票也要马上来。”
还不是急着来见你!王德霖看着李羚脸上少有的红晕,心里说,李羚啊,李羚,你可千万别承认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