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鹊的怀孕期间,也不全是无聊,在来年开春的时候,江鹊就坐在院子里看着沈清徽又把花从楼上搬出来。
江鹊没来由笑了,脑中想着,要是沈清徽真孤苦终生了,那估计在这样的春天里,也就是坐在院子里喝茶看书日复日吧。
但更多的也是庆幸——因为她也会偶尔想着,没有遇到他时自己的人生是怎样的。
可是才想了个开头她就及时止住了,那样悲惨的生活她连幻想都不想有。
江鹊晃着腿,春天已经暖和了不少,但她还是穿着毛绒绒的睡衣,套着一双毛绒绒的长袜,坐在藤椅上。
沈清徽说初春还是冷的,让她到房间里等。
江鹊拒绝,就坐在这看着他拨弄花花草草,总觉得这样看着他也很是赏心悦目。
到怀孕第八个月的时候,江鹊已经很少出门,连晚上的散步都只在附近走走,沈清徽是不说,但看着她,总是不自觉地泛起心疼,可看她脸上常常带着笑,又觉得心落回去。
也是在这天,沈清徽给了她一个“惊喜”。
约了周彦和陆景洲,在家里吃火锅,还外叫了几份小龙虾和江鹊心心念念的炸鸡。
江鹊午睡下楼,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淮川的春天不太明媚,蒙着一层白雾似的,叫人心里怪阴郁的。
但她看到沈清徽在院子里支着桌子,院子里的暖色灯亮着,桌边放着好些食材。
一隅的水池造景汩汩的流着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龙沙宝石又苏醒过来,犹记得冬天的时候被沈清徽剪了枝子,光秃秃的,现在春天到来,又茂堂堂地攀着墙壁长起来,有了好多花骨朵。
有外送小哥打了电话,然后敲门。
沈清徽去开门,签收了,道谢。
江鹊就倚靠在门口看着他,沈清徽一回身看到她,还笑她,“怎么睡醒了也没说一声,吓我一跳。”
“吓到你了吗?没看出来。”
沈清徽大概也是为逗她开心,后知后觉,语调浮夸,“真的吓到了。”
江鹊走过去,被他逗笑了,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外送。
现在的外送包装都太用心了,保温棉袋包裹着,小龙虾吃辣的才好,但是沈清徽也惦念着江鹊不能吃太多辣,点了一份香辣,一份五香的。
一丝丝香气蕴出来,她好像感觉格外饿了。
沈清徽看着她,笑着打开,戴上一次性手套,给她拿出来一只五香的,剥了壳递过来。
江鹊笑说,“人家都还没来呢,我们就偷吃。”
“又不是外人。尝尝看。”
沈清徽递到她嘴里,是真的好久没吃了,江鹊觉得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她不由得感叹,“等生完后,我有好多东西想吃,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吧?小龙虾,钵钵鸡,我看花厅的老板娘发的,她们新出了好多蛋糕……”
“好,到时候陪你去。”沈清徽摘下手套,捏了捏她的鼻子,也怕她自己在这无聊,只许她去拿筷子。
江鹊不疾不徐,沈清徽给她多剥了几只小龙虾,江鹊一边吃着,一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那个时候还是跟外公外婆住在一起,每年过年的时候,外公都提前买回来很多肉卤上。
那会外婆手艺很好,有时候也会多做一点,在临近的地方卖卖。
猪蹄、猪尾巴、猪耳朵。
香气弥漫在院子里,江鹊睡不着,就坐在院子里看着外婆,外婆与她心照不宣,挑挑拣拣,给她切一块猪蹄,切一块猪耳朵盛在小碗里,让她回房间去吃。
那个时候被外公看到,外公总笑着说她偷吃。
外婆就一脸宠溺的说,让她尝尝看。
那时候,这样也是一种偏爱,也是没想到,她今年都二十五了,还能被沈清徽这样特殊地“偏爱着”。
江鹊以为也就四个人,结果没想到人来的时候,周彦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孩。
江鹊戳了戳沈清徽,小声说,“你怎么没告诉我……我少拿了一双筷子。”
“没事,周彦也没说他女朋友一定来,听说是个小学老师,跟你年纪好像差不多大。你愿意可以去聊聊。”
沈清徽吻了吻她的侧脸,自己起身去多拿一套碗筷。
江鹊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大概也是孕期情绪格外敏感,听见这句“跟你年纪差不多大”,说得好像他多老似的。
江鹊走走就太累,所以这会坐在藤椅上。
周彦身边那个女孩看着也很年轻,安静甜美那一挂的,的确很有老师的感觉。
这一圈都是男人,过来跟江鹊打招呼。
陆景洲还是老样子,但是这会见了江鹊,“嫂子”叫的轻快。
江鹊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算了,你都三十八了,你还是喊我江鹊吧。”
陆景洲:……倒也不用刻意说我三十八了。
他干笑几声,拉着周彦说去里面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帮个忙。
进去之后,陆景洲忽然发现,好家伙,单身的是他自己。
沈清徽在厨房里给江鹊切水果,这一年突然流行什么4J车厘子,一个个特大,紫的发黑,江鹊特别喜欢吃,有那么一阵子江鹊也是胃口不太好,每天饭吃的少,水果吃得多,沈清徽问了一声,给她换着花样买。
车厘子,芭乐,哈密瓜,草莓,几粒晴王。
都装在小盘子里,芭乐也记得削了皮,撒上话梅粉。
沈清徽也没客气,让陆景洲和周彦洗菜。
陆景洲站在厨房门口看,以前这么清矜寡欲的人,哪怕是年轻的时候也是张扬冷淡,以前几人凑在一起开玩笑,还说沈清徽这种人不适合结婚,一个是想象不到他囿于家庭的模样,一个是也想不到,究竟有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他动心?
三十五岁之前,也是没少了有人追他,但是他回回冷淡着,有时候陆景洲问一问,回答也是很简单,不想谈、不想浪费时间、感觉不对。
于是单着单着,也就真到了三十五。
总觉得不能想象沈清徽成家后的样子,然而现在看,他站在厨房里,也一样的耐看。
陆景洲也忽然想到,似乎是很久前,他还跟江鹊说过一句话,说什么,沈清徽三十五岁了,你别玩弄他感情。
转眼,都五年过去了。
他们二人的相处也一天比一天让人羡慕。
陆景洲幽幽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
“可不是么,”周彦动作麻利地洗菜,一面说着,“哦对了,今年春天,我俩也打算办婚礼了。”
“……?”陆景洲一愣。
“那不是前一阵子和你说了,见家长了,商量了一下,打算就下个月办婚礼,”周彦笑着说,“你抽个空来啊!”
有个定律叫什么,伴郎定律。
沈清徽把水果端到江鹊的面前,江鹊特别开心,捏了一个车厘子塞到他嘴里,“是上回我买的那些吗?特别甜是不是。”
“那些早吃完了,是今天订了送来的,”沈清徽笑着说,“先吃点垫垫肚子。”
夜空是深蓝色,晚间天空才清透了一些,有几颗星星在天上一眨一眨,偶尔有些薄雾似的云,也会让人觉得很浪漫。
火锅是鸳鸯锅,也是考虑到了江鹊的口味。
但是同样的毛肚和黄喉,在清汤里和辣锅里味道就是不一样。
沈清徽笑她贪吃,但还是允许她少吃一点——早就猜到江鹊肯定忍不住,沈清徽提早给她做了冰粉,红糖底,加了不少葡萄干和山楂片,格外的开胃。
满足和骄傲写满了脸,江鹊赞叹,“你也太好了吧?什么时候做的?”
“下午你睡觉的时候。”沈清徽说,“医生让你少吃点辣,吃几口还是可以的。”
江鹊不太顾形象,嘴巴上还有点红糖汁,凑过去亲了他下巴一下,沈清徽故作嫌弃,“羞不羞。”
“不羞。”
江鹊笑开怀,沈清徽给她剥了几只小龙虾放在碗里。
桌上的周彦和陆景洲可酸坏了。
原本还以为照顾孕妇的日子怪枯燥无聊,现在看,沈清徽和江鹊似乎更加甜腻自然,真是惹人羡慕。
饭局快结束的时候,周彦说婚礼的事,下个月初就在某个酒店办婚礼。
江鹊在家闷坏了,说一定去。
沈清徽喊她悠着点,江鹊扁嘴,说孕妇也有自由。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嘴里多了这么个次,“车厘子自由”、“芭乐自由”、“草莓自由”,沈清徽都笑着依她,将其视为江鹊的一些可爱瞬间。
有时候他闲下来,其实也挺难想象,江鹊成为一个母亲,又会是什么样子。
但不管她是什么样子,她都先是鲜活亮丽的江鹊,再是他的小朋友。
沈清徽笑笑,不再多说什么。
到后来,周彦和陆景洲又跟沈清徽聊了会天,江鹊也跟林静聊着天——林静是个小学语文老师,平日里就是跟小孩子打交道。
话题也就不知道怎么带到了孩子教育身上,
江鹊和沈清徽在某些观念上达成了一致——绝不会逼迫孩子去上各式各样的辅导班。
林静觉得他们两个一定是一对开明的父母。
最后告别的时候,陆景洲还想留下来帮忙收拾一下,沈清徽回绝了,笑说,“你们走吧。我和江鹊慢慢收拾就好,也打发下时间。”
“行。”
人走后,院子里一下就安静下来,江鹊也难得起来活动活动,围着院子走了两圈,然后颇为殷勤地帮忙套个垃圾袋。
怀孕到后面,江鹊吃饭的时间其实也不太固定,少食多餐,家里常常备着些吃的,晚饭的时候江鹊吃的也不算多,收拾完桌子,江鹊叹了口气,“嘴巴寂寞。”
沈清徽又给她切了几块苹果。
江鹊叹气,“能点一份红烧鲍鱼吗?小份的,五只的那个套餐,我吃三个,你吃两个。”
沈清徽笑她,“又饿了?”
“说了是嘴巴寂寞。”江鹊盯他看,“你刚刚偷吃了什么?”
话音才落,沈清徽在她身边坐下,忽然凑过来亲了她一下。
大概是因为爱意在日复日沉淀着,却也仍然保留下了最初的心动讯号,每回接吻,都觉得心仍然不可遏止地悸动着。
一点话梅糖的味道从口中蔓延开。
沈清徽的手覆在她的肚子上,低笑着说,“偷吃了一块给你买的话梅糖。”
江鹊被他亲的有点心猿意马,忽然坏笑着问,“沈先生,禁欲几天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过,是他把持的很好,严守底线,绝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有逾越。
江鹊有时候也挺坏心,故意让他上当,学着他那派严谨的模样说,“我看百度说孕中期也不是不行,还能适当的促进夫妻感情……”
可沈清徽回回都是及时止住,然后将她揽在怀里,问一句,“你觉得我们夫妻感情还不够好?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