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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林樱桃还记得在香港,有一次她半夜肚子饿了,坐在那张只有一米二宽的小床上,肚子一直咕咕叫。蒋峤西随便套上一件T恤,说去给她弄点吃的。

没过十分钟,他回来了,从外面端进来一盘炒油菜。林樱桃惊讶极了,她本以为蒋峤西会弄点饼干、泡面什么的来,结果蒋峤西说冰箱里只有一把油菜了。

“我随便炒了一下。”蒋峤西语气生硬,还有些歉疚。

林樱桃夹起一根油菜,吃了半根,齁咸。她吐了一下舌头。蒋峤西索性把他那个黑色的,印有艾森豪威尔语录的水杯打开了,里头的水倒出来,倒在林樱桃的小碗里,让她把盐味涮掉。

林樱桃就是从那时候才觉得,蒋峤西是这样需要她——学神又怎么了,学神连饭都不会做,连油菜都不会炒,他这么笨,要怎么照顾自己的生活呢。

林樱桃这会儿不高兴地吃着饭,吃着家里最后一块香喷喷的酱牛肉,欲哭无泪。蒋峤西下班回来,解开衬衫衣领,卷起袖子吃饭,得知家里卤好的酱牛肉被秦野云拿走了一大半,蒋峤西轻笑一声,哄老婆道:“再卤啊。”

林樱桃却感到严重被欺骗,浪费感情!

秦野云的微博账号有四十多万粉丝,她开一家淘宝代购店,经营化妆品,让她爸帮忙发货。没事的时候她就去她朋友的美容院坐班,帮人推荐产品。

“秦野云现在可有名了,”林樱桃穿着睡裙,坐在床上,继续挑选照片,她从小爱拍照,叔叔阿姨也喜欢给她照相,家里照片一大堆,实在不好选,“是‘网红’!”

蒋峤西洗完澡,进厨房拿了个黑布朗吃。他走到床边来,随手拿起一张照片。

那不知道是谁拍的。

群山工地宿舍的小路上,周围站的全是穿蓝色工作服的电建工人,余班长头上的安全帽还没摘呢,在旁边大笑,一只大公鸡,脚上系着一条绳子,被拴在了树上,昂首挺胸的,林樱桃扎着两条马尾辫,小小一个,被他爸爸抱起来了,捂着手指头嚎啕大哭。看上去她刚刚偷摸了大公鸡,结果被叨了手。

林樱桃选累了,选出八十多张来,叫蒋峤西再帮她选。婚礼PPT按说只要时间允许,放多少照片都行,但蒋政叔叔寄来的蒋峤西从小长大的照片太少了,就算问过了以前学校老师和远在香港的堂哥,也只凑够二十来张能用的。

林樱桃靠在蒋峤西怀里,她阖上眼睛,很快就在蒋峤西轻轻翻照片的沙沙声中睡着了。

蒋峤西瞧着这些照片,他觉得他老婆很神奇,同样是那个年代的胶卷,蒋峤西在照片里就面目模糊、没有生气,而樱桃,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论谁来拍,无论什么角度,只是镜头前吃着甜梨的一个回头,都让人感到她是如此鲜活,富有生命力。

千禧年前的旧照片,缺少ps的工序,也没有美颜相机。2014年,一切都是那么新,而过去则因为守旧,充满真挚的魔力。

林樱桃睡了一会儿,翻身的时候头一下子从蒋峤西胳膊上砸到枕头上,把她给“砸”醒了。

她揉了一下自己脖子,发现蒋峤西还没睡,她凑过去问:“你挑出来了吗……”

她话没说完,蒋峤西忽然转过头来吻她。林樱桃闭上了眼,享受和他亲吻。

“我好想回群山看看……”林樱桃忽然说。

蒋峤西把照片收在一边,他不打算挑了,老婆这么可爱,不都放在婚礼上给叔叔阿姨看看都显得可惜。他关上灯,也躺下了。他搂着她,说:“那办完婚礼就去吧。”

“真的?”林樱桃扭头问。

“嗯。”蒋峤西点头。听上去,他早就有这打算了。

林樱桃坐起来了,在他眼前激动道:“要不我们这星期就去吧!”

蒋峤西一皱眉:“啊?”

林樱桃激动得跪坐在床上徐徐跳动:“我假期快结束了!万一婚礼以后没时间了怎么办!”

蒋峤西忽然从床上翻了个身,背对林樱桃。“我这周没时间。”他冷酷道,闭着眼就睡了。

果然下一秒他老婆就扑上来了,一顿闹,蒋峤西无奈笑着转过身来了,他一把抓住林樱桃的两只手,一拐就拐到林樱桃背后。

林樱桃一转身,被他摁到床上,两只手交叉着压在背后。林樱桃笑着伸脚去踢他。

“林其乐!”蒋峤西佯装生气道,直接压在她身上了。

林樱桃回爸妈家吃饭,饭前,她给大姑打电话,问大姑一家来省城参加婚礼的时候,要不要到她和蒋峤西家去住。

“哎呀不去啦,你们新房,我们去干什么啊!”

林樱桃嘟囔:“小时候我去北京都住大姑家嘛,我们家有客房!”

“那是小时候了,”大姑说,“那时候九几年,宾馆多贵啊!不去不去,我们都订好国庆节酒店了,才不到你家去当电灯泡呢!”

林妈妈做好了饭,打开窗户,朝楼下喊了一声:“老林!峤西!吃饭啦!”

她回头叫闺女:“樱桃!下去叫他俩上来吃饭。”

林樱桃穿着拖鞋,匆匆下楼。她推开单元门,走到他们家车库门口。

那辆05年买的老桑塔纳,车龄近十年,早就在报废边缘了。

引擎盖开着,蒋峤西挽起衬衣袖子来,正弯腰在车库里检查岳父的这辆“老爷车”。

“一会儿再修啊,先上去吃饭了。”林樱桃说,她走过去,挽住一旁爸爸的手。

林电工看了看女儿,又看女婿,他叹气道:“我这个视力啊,现在也不行了,峤西是什么都行。”

林樱桃说:“爸爸年轻的时候也很会修车的。”

“我啊?”林电工问。

蒋峤西从旁边说:“是啊,爸你以前给樱桃修那个自行车,修完她就会骑了。”

林电工嘿嘿一乐:“那个小车,现在给我修,也修不好了。”

蒋峤西擦了擦手上的灰,把引擎盖扣上了。他接过林樱桃给她的毛巾,说:“爸,先上楼吃饭。”

八月下旬,蔡方元从上海飞回来了,他年前在省城全款买的大别野正式装修完了。

他还把他在上海半个公司的年轻人都拉来了,美其名曰“度假”,又请了一帮子省城的老友,来他新家“温锅”“暖房”。

林樱桃看在多年友谊的份上,勉为其难答应了他的炫富请求。

蔡方元中午在林樱桃家吃的饭,下午,他和几位合作伙伴一起去参观蒋峤西蒋经理的新办公室。

蒋太太林樱桃在旁边无聊地作陪。

“你说你们都两口子了,你从没来过他办公室?”蔡方元在电梯里问,他穿一身西装,很合身,裹着他胖胖的身体。

“我为什么要来。”林樱桃翻着白眼。

蔡方元说:“你就不担心他这儿有什么,啊?美女前台?漂亮御姐秘书??”

林樱桃皱起脸来,盯蔡方元。

蒋峤西就职的私募基金公司总部位于上海,来省城租下了这栋新落成金融大厦的39层,做办事处。前台是位二十岁出头的小哥,看起来刚毕业,戴着厚眼镜,一脸看多了数据后的麻木不仁:“几位有预约吗?约了蒋经理几点?”

蔡方元伸手指着林樱桃的头,企图刷人脸卡:“这是你们蒋经理的老婆。”

小哥看了林樱桃一眼:“请问您有证件吗。”

蔡方元忍俊不禁:“你家基金经理的老婆来找人,还得带结婚证才能进啊??”

蒋峤西正在会议室里开会,办公室没人。蔡方元一行人被蒋峤西的助理带进来了,蔡方元问助理,指着林樱桃的脸:“你认识她?”

林樱桃从旁边打蔡方元。

那助理笑道:“蒋经理办公桌上有林小姐的照片。”

蔡方元听了,回头看了林樱桃一眼,眼神仿佛在说:看了吗,我就知道。

蒋峤西的办公桌上有许多涉密文件,不能走过去。林樱桃看到他办公桌上好几块电脑屏幕,全都是她看不懂的指数。

蔡方元和几个合伙人在那里聊天。

“那是什么玩意儿?”

“好像就是彭博终端机。”

“这么先进,”蔡方元说,“我怎么感觉在美剧上见过啊!”

合伙人笑道:“和科幻电影似的是吧。”

蒋峤西的助理又来了,端了热茶来,他走到蒋峤西办公桌后面,那有张柜子,放着酒和咖啡机,助理把上面的水果端过来:“几位先吃点水果,蒋经理的会还没结束。”

“没事我们不着急,”蔡方元说,他坐沙发上,低下头,一看果盘里,几个香蕉全都趴着,趴在一盘黑布朗上,他把香蕉拿起来了,“蒋峤西这香蕉怎么这么摆啊。”

林樱桃在旁边看他一眼,拿起一个李子来吃。

这是林樱桃第一次来她老公的办公室,看着就是蒋峤西的风格,简单,宽敞,除了一张桌子,一张柜子,一排书架,一台鱼缸,一盆万年青,没什么别的了。他办公桌上除了各种资料,也就是水杯,笔架,几张相框,还有一个铜牛的立像。

蔡方元在旁边,和几位合伙人聊起蒋峤西的“丰功伟绩”。

“我们公司招技术员的时候,招了一小伙子,湖南的,”蔡方元说,“比我们小一届,06年上的高中,他当年就参加过数学竞赛,在南方,他都听说过蒋峤西的名字,就我们省实验高二的,我们几个当年一块儿长大的。”

一位合伙人说:“他不是香港的吗,港大毕业的?”

“对对,”蔡方元忙点头说,双手盘在胸前,“港大的,学的那个,商科!法学!”

另一位合伙人探头过来,看年纪和蔡方元、林樱桃爸妈差不多:“这个双学位不得了啊。”

蔡方元说:“可是啊,你说他什么不能干吧?”

林樱桃在旁边听,蔡方元说什么,cpa,cfa,再来个法考,布拉布拉,普通人有一个就不错了,蒋峤西是商法兼备,在摩根士丹利待了两年多就出来单干了。“今年六月,在我们这儿开了个投资人餐会,各种老板高层、业内大牛忽然全都往我们这二线省会跑,”蔡方元和几位老伙计说,“我当时还纳闷,怎么往我们那儿来了,到会上一看,人人都去和他说话,真的,我怀疑他们就是冲着我老同学来的。他六月刚回来!”蔡方元说着,意思意思搂了一下林樱桃的肩膀,“和这位女士在这儿买房结婚!”

林樱桃本来自己吃着李子听得挺开心,忽然每位叔叔都来和她握手。

“那这个办事处是?”合伙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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