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教授这两天组织人手,对我们送过去的星源电池,进行了初步的技术拆解:星源电池负极确实是采用了两种不一样的材料:一种是日韩电池高端厂商都在采用的负极技术炭微球,另一种有着明显的石墨晶体结构。不过,现有的石墨产品,除了价格低廉,已经被证明各方面性能是远不及炭微球的,仅仅出现在一些低端的液锂电池产品中。当然,现在的情况,更可能是蜗巢科技做出了全新的石墨产品,或者在石墨晶体技术上有重大突破。此外,电解液的成分、正极材料、隔膜材料以及电池结构,两种电池都有细微的区别。而在液锂电池领域,任何细微的调整都很有可能是截然不同的技术路线。郑教授说他在液锂电池方向上的研究也谈不上多深入,可能需要拿到日本的专业实验室,找最顶尖的技术专家,进行全面的技术分析才能做进一步的判断!”
奈田英男找上门求援,郑仲湘也不可能立即做出什么承诺,还是按照原计划返回香港。
不过,回到香港后,郑仲湘就安排星视技术部门的人员,从市场搜集一批星源时代的电池产品,第一时间找到香港理工大学一个专门从事锂离子电池等方面研究的教授进行技术拆解。
这名郑姓教授的效率也高,没两天就提交了初步的技术分析报告。
郑仲湘也是第一时间将在家的高层召集起来,听取相关分析报告。
可惜的是,香港理工大学对锂离子电池的研究,也谈不上什么深入,初步的技术分析报告,仅仅能肯定星源时代确实采用了一种全新的类似石墨的负极材料,然后进行简单的性能检测,证明星源的电池,不比日韩主流产品稍差,但具体的技术细节,却完全没有办法分析出来。
“我有一点不明白,”
陈逸森困惑不解的问具体负责的那名经理,
“既然星源已经做出领先一代的负极材料,一下子将电池容量提高这么多,为什么不直接制造更轻便的电池,或者制造更高容量的电池出来?要是那样,星源时代不是能早实现盈利?”
陈逸森是金融以及商学出身,林杰代那名经理解释道:
“锂离子电池的研究,已经进入动一发而牵全身的地步了。像负极这种关键性的材料进行一次迭代,通常需要对电解液、正极材料、隔膜材料以及实现其他各种性能的微量添加剂,进行彻底的全新研究。当然,在锂离子电池领域,想要凭借几项突破性的技术,进行专利壁垒垄断,也非常困难。所以,星源时代越晚暴露其在负极材料上的突破性进步,就越能拖慢日韩电池厂商追赶的步伐,从而赢得更多时间,去巩固技术以及产能乃至上游产业链的种种优势!目前锂电市场还很狭小,尽可能的延长技术优势,确定市场份额,比更早盈利更为重要……”
“是的,”那名经理说道,“郑教授也是这么判断的。郑教授说当前全球锂离子电池市场是不大,但研究你追我赶的节奏非常激烈。日韩多家主流电池厂商的技术实力都不弱,研究投入的力量也非常强。因此,哪怕是最先进的电池技术,一旦投入使用,很难说哪家能保持两年以上的领先优势。关键性的技术突破,越晚暴露,越能保持更长久的技术领先优势。目前从市场上采购的星源电池,证明星源时代去年年初就已经采用了新一代的负极技术,但由于日韩电池厂商的忽视,实际为星源时代多争取到约一年半的领先优势……”
“也难怪奈田英男会如此绝望啊,都直接建议恩益电气直接关闭或出售锂电池部门了,”林杰感慨道,“恩益电气的电池部门从现在开始全速投入新技术的研发,可能要到明年底才能弥补技术上的差距。但是,恩益的锂电市场份额已经跌到8%了,等到明年底可能会进一步下跌到3%到5%之间,到时候就算技术勉强追赶上来,却不能反超,生产成本又偏高,怎么可能重新扩大市场占有率?”
“星源时代更早从贝尔实验室引进了一种聚合物锂离子电池,现在其技术水平发展到哪一步了?”周培薇好奇的问道。
“聚合物锂离子生产成本更高,而应用领域却更窄,暂时还看不到有成为锂电主流的可能,各大电池厂商仅仅是进行一些产能与技术研发的布局。从恩益电气内部流传出来的资料看,星源时代生产聚合物锂离子电池,仅有三条生条线,而生产液锂电池已经有三十二条线,目前也看不到有多重视,”
那名经理说道,
“还有就是贝尔实验室早年对外授权的聚合物技术路线存在严重缺陷,当初从贝尔实验室引进技术的厂商,基本上都进行了相应的技术改良才推出有限的产品。星源时代也不例外,暂时还很难进行简单的性能比较!现在能肯定的,星源时代在这一领域的技术水平,不在其他主流电池厂商之下,也应该是在贝尔的技术基础之上,形成自己独有的知识产权,而且在生产成本上应该更具优势!好在星源时代的资本实力也是有限的,暂时在这一领域,没有表现出多强烈的扩张势态,也没有采取低价争夺市场的策略!”
“……”郑仲湘脸色阴翳的挥了挥手,对这名经理的汇报表示满意,示意他可以离开CEO专用会议室了,拿起架在烟灰缸上的雪茄深深吸了两口。
其他人都不吭声,沉默看着各自眼前打印出来的技术分析报告。
明明知道郑仲湘很在意,他们总不能傻乎乎站出来说,星源时代是星源时代,跟星视电讯没有半毛钱关系了,管星源时代未来发展是好是坏啊!
“依照奈田英男提供的数据,星源时代今年实际的盈利规模有可能达到多少?”过了良久,郑仲湘看向陈逸森、周培薇问道。
“萧良将能源电化学、新材料、精密装备制造等领域的研发与生产制造,分拆到蜗巢科技与星源时代两个独立的集团公司旗下执行,应该还是玩财务平衡的那一套伎俩。我们还是要将这两家集团视为一个整体,然后再将锂离子电池业务拎出来进行估算,可能更准确一些,”
陈逸森心胸狭窄了一些,但能被郑仲湘依为左膀右臂,确实是有些能力的,微微蹙紧眉头说道,
“前两年,星源电池以出口日韩为主,又偏偏遇上日韩汇率大跌,迫使星源电池不得不以更低的美元计价,挤入日韩诸多电子厂商的供应链里。而同一时间星源时代快速扩张产能,产能的释放以及生产管理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滞后,从而使得实际发生的生产成本偏高。今年日韩汇率都相继上升了15%左右,星源时代也得以随之调高美元计价,这一块的利润提升空间就已经相当恐怖了。同时欧美主要手机厂商都相继进入WAP时代,锂离子电池采购急剧放量,星源电池以更高的美元价格,大规模杀入欧美供应链里,利润率应该比输日输韩更高。这一时期,星源时代已经建成的产能,都得到更充分的释放,生产管理也在完善,进一步摊薄生产成本——依照奈田英男的数据,星源就算继续计提这么高额度的研发投入,年净利润也不会低于十亿。”
曾几何时萧良曾说过蜗巢科技每年的研发投入不低于二十亿,像是一个无底洞,不断吞噬他手里的资金。
谁能想到,星源时代不仅这么快,就能覆盖掉蜗巢科技的巨额投入,还能产生这么高的利润?
他们一度以为星源时代有成为锂电巨头的气象,没想到星源时代已经悄然间成为世界级锂电巨头了。
“这么看来,奈田英男说萧良有意在两千零五年前后,将鸿盈科技工业园,包括锂电池生产基地在内,发展到十万人规模,在三十亿美元的锂电池产值的基础上,将手机代工业务发展到六千万部产能规模,还是有可能实现的——我们不能轻视他的野心!”林杰微微蹙紧眉头说道。
林杰没有回应萧良的招揽邀请,还是全心全意放在星视电讯的发展上。
“确实,锂电市场还是太小了;星源时代这两年来依托低价策略,在全球中低端锂电市场抢走这么高的份额,但年销售额才刚刚突破十亿美元,”
袁可飞感慨说道,
“星源时代计划2005年锂电销售额突破三十亿美元,之前还以为他们是痴人做梦,但现在看来,他们利用技术与生产成本的双重优势,确实可以冲一冲这个目标,但也就如此了。如果萧良在信息产业领域确实有更大的野心,代工业务确实可以成为其主要的突破口。这两年来,蜗巢科技在这一领域的中上游产应链进行布局,回过头来看,应该就是那时候蜗巢科技在锂电领域取得关键性的技术突破,才给萧良如此强烈的信心。”
郑仲湘与众人也是头痛无比。
他们之前担心蜗巢科技会跟星视通讯电子争夺对中上游供应链企业的控制权,之前才想着敦促宏亚及早开发笔记本电脑市场,星视通讯电子这边也计划同步加强手机、笔记本电脑等方面的生产制造以及代工业务的开发、自有品牌的推广、销售。
他们就想着多管齐下,抵挡蜗巢科技强势的渗透力。
但问题在于,他们之前估算的是,鸿盈科技工业园建成之后形成六七百万台手机代工组装产能,有可能形成的渗透力跟影响力。
这跟六千万台手机代工组装产能,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好不好!
萧良手里除了还掌握逾七十亿的资金储备,星源时代也要远比他们预想更早的实现盈利,甚至实现的是能覆盖超额技术投入的暴利。
很显然奈田英男之前的提醒,以及日前和永电子股东大会上,萧良正式公布的鸿盈科技工业园建设发展规划,并非是惹人耻笑的空谈。
而他们自己自以为宏伟的发展规划,在蜗巢科技面前,简直就是儿戏。
他们这个发展规划,凭什么跟蜗巢科技在江省争什么影响力、争什么渗透力?
“华瑞恩益的事,要不要拿到这一次的董事会议上讨论,还是等材料进一步搜集齐全再说?”陈逸森忍不住有些急躁的问道。
林杰、袁可飞、周培薇都没有吭声。
袁可飞从事移动通讯行业多年,不可能不了解“半导体、半倒体”的行业特性。
林杰、周培薇更是有着斯坦福工科留学背景,还在硅谷的科技公司短暂工作过,即便没有直接从事芯片企业的工作,但很多事情都是了解的。
更为关键的,荃湾信息港一期商业楼栋已经基本建成,前期也确实要引进一批科技企业入驻,其中就有多家集成电路(芯片)设计企业;星视还在香港以及内地,投了四家芯片设计公司。